敖青低头一啜,“此乃阁下之修行,阁下于龙凤之人皆有师缘,青也只能看到此处。”
陆理无语,哪来的师缘?她不会当老师啊!但她明白了方才异动,“方才是你在邀请我们?”
敖青点头,“本打算分水迎宾,未想姑娘先行一步,倒是不曾远迎贵客。”
陆理笑出声,他要真的分水相让,只怕自己还不会来呢,她问敖青,“如此天机,阁下也可泄漏?”
敖青苦涩摇头,“唉,不瞒阁下,这世间天机,早已漏无可漏,凡人尚且不知,可天上地下如何防得住呢?私心私欲,神魔皆有,甚至更甚,防不胜防啊,我今日既有幸相见,便将我所知尽数相告,也算我这个无法挪动之人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心思。”
陆理和陆昭相视一眼,并未深问敖青之事,陆理怀疑道,“是你拉我来这个世界的?”
敖青摇头,“阁下修道之缘,大约正在此间世界,青只是略知,阁下盛才,于来处撕裂时空,青守龙脉,重于变换,方知一二,还请放心,那缝隙很快合上,并无多余注目。”
这日,行至一处山林,树木葳蕤,遮天蔽日。
山林寂静,唯有马车前行的声音,陆昭叹气,和陆理说,“姐姐,敖青公子说我聚天下女子愿力而生,我总觉得肩上好像担起一副很沉的担子,我这几日,日夜苦思,不知天下女子聚何愿力于我,我又该如何回报他们,若是不曾回报,那我这命格,岂不白占天下女子便宜?”
陆理想了想,“你如何,天下女子便如何,他们便如你,仙凡中为凡,男女中为女,夫妻中为妻,总是身处低位,不得掌控自己的命运。”
陆昭不解,“可哪怕我为皇后,我依旧为凡为女为妻,这个世道还是如此,我无法对抗神魔,亦无法对抗世间的偏见,若弑神便是螳臂当车,若干政便是牝鸡司晨,哪怕我一时得意,于天下女子而言也无甚干系,我苦思,还是无解,世道如此,世情如此,我有心,却无力。”
陆理笑道,“所以这世道需得换一换,敖青说你们命格皆有变换,你看,如今你已开始怀疑皇后尊位,皇后真的是女子至尊之位吗?只怕不然,封建社会的至尊之位只有帝位,不论男女,帝王为尊,依附之人,何谈尊贵?”
陆昭突然落下泪来,“姐姐,我从前总在想,我定要嫁于皇子,定要做皇后,定要拿到至高无上的权力,四皇子五皇子都说要娶我,可我并不开怀,只觉得悲凉,我不坦荡,谋的是他们代表的权力,我需要那些权力,我要让天下男子皆不可压制女子,我要让女子也能建功立业,可是在这之前,我需得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我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我的想法,家中女子以生男为傲,天下男子以女人为附庸,我是这个时代的异数,我只能伪装成这个时代女子该有的模样,可我怕,我怕我装着演着那鬼皮就长在我脸上,皮肉粘连、再难分离,那个时候,我又是谁呢?我魂魄不稳之时,已经快要认命,那层鬼皮就快包裹住我的灵魂,那时,我遇到了姐姐,姐姐说凭什么?曾经夜深人静时,我也一次次问自己,为何?为何男女之别,形同天堑?想来那神仙修仙者总该有女子才是,法术灵根难道还按性别划分不成?她们为何?为何不保佑凡间女子?难道她们甘为鼎炉,愿背骂名?难道她们已然得道,无视人间?此世间神女供奉极少,她们为何能忍?所谓阴阳天地,皆不分孰强孰弱,可为何,男女便有此划分?”
陆理明白,陆昭此刻才算对自己打开真心,这个时代,生生把人逼作鬼,人到了这里,都要披着鬼皮,她安慰陆昭,“男权社会中觉醒的女性,想要男女平等,确实困难,你打算利用男子得到权力,再把权力分给女子,这不是不坦荡,而是一片冰心,你是这个时代勇敢的女性,在这里,同性难为助力,异性天然得利,你自认是时代的异类,可你只是生活在扭曲中,陆昭,女帝之位,你要得到,我们这一路你多瞧瞧民生,必有所得。”
陆理思及敖青所言,此世间龙气凤命,都是应人之愿力而生,那龙凤之气归于一人又有何不可?
需知,龙凤本就不同于阴阳,只是人间如此称呼罢了,陆理自觉她的思想自成阴阳,那陆昭为何不可同聚龙凤之气?既是明君圣主,又可女性解放,不是两全其美吗?
好吧,她承认,她确实也懒得多收一个弟子,多一个徒弟就多一份责任,太麻烦。
陆理对自己来到这里的理由,除却科学,也多了些期待,她教导陆昭在人世间立足,算是了结自己占用她身体的因果,待结课分身之时,她便可遨游九天之上。
神魔天道,她都想见识见识。
敖青所言修炼,陆理念及,她可修无情道,她本无爱情,在这个世界也无亲情友情,曾经世界的亲友也已归于天地,年纪大,意味着一路失去,可正是情感所托归于天地,陆理才要爱天地,以待亲友之心待宇宙万物。
物质不灭,终归重逢,可再次遇到,不会再是曾经的人,所以爱遇到的每一朵花,每一块石,每一个生灵,皆爱,无偏爱,又皆不爱,这样,才算至公。
大道无情,众生平等,大约就是这个意思,陆理才开始领悟,不是十分明白,但她大概知道,她不该偏爱陆昭,可行师徒之谊,可全姐妹之称,却总要放她在这人世间自行领悟历练。
不经历风雨,何来心智成长?溺子如杀子,宠徒如废徒。陆理恍然大悟,但她此时才开始修炼,待得分身之时,再做计较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