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鬼劝她,“儿女有上七八个,女儿嫁去不催生,家里瓦蓬陋室居,郎君上进不必愁,高堂双眼高于顶,恭顺伺候自有论,你呀你,莫寻愁,都是顶顶好那东床快婿。”
陆昭听得好笑,和赤刀说话,再看向戏台时,老妇人已嫁出一女,那女子一改之前的温顺,锦衣华服,目光凌厉,正帮着母亲呵斥妾室,很是威风气派。
赤刀附耳陆昭,“主子,这女子只有脸上是人样,她的手脚都是骷髅。”
陆昭细看,果然如此,“鬼故事,自然如此。”
再看她身上的华服,都有些像带着腐肉气息的衣裳,更像是伥鬼仗势,模拟个人样儿,可华服之下,满是见不得光的蛆虫在吃人吞肉。
说笑间,那老妇人再嫁一女,此女不听父母之言,自嫁人选,那老妇人掩面悲泣,“我为你悬这半世心,哭这半生泪,你自选了人,便莫再分离,好坏,总是你该受,今后莫要说,莫要言,莫要拖累姐妹女儿好名声。”
陆昭亦细看,这女子虽然脸上有伤痕,可手脚倒是有血有肉。
无甚意思,陆昭不再看,直到换戏方再看向戏台,第二折戏唱的是,“好娘不易当,血泪唤儿孙。”
大概就是儿孙不孝,不能硬碰硬,聪明的善良娘都是无私奉献,任打任骂,最终儿孙终会回头,在你快死的时候,喊你一声“娘”。
陆昭看乐子,司守信学育儿,他都快感动哭了,“用爱感化才是正理,我幼时多调皮,母妃从未苛责于我。”
看陆昭点头,司守信太祖父心想,他还是看低了司守信,总是他们司家人,你看看这落泪教妻这一幕,简直就是个戏精。
司守信擦擦眼泪,就见他太祖父眼含欣赏看过来,他顿受鼓舞,你看,陆昭就说,他太祖父支持他待在后宫养皇子,还得用爱感化小朋友。
太祖父,你真好,我一定不困世俗中,不惧人鬼言,陆昭主前朝,我便待后宫,和和美美过日子,司守信内心激荡想道。
阴差阳错,司守信和他祖宗的脑回路神奇交流:一方自觉被欣赏,越发琢磨真情可贵;一方视真为假,越发觉得此子可塑;也是好笑。
一日,陆昭同司守信出游,恰好碰上一队抄近路的鬼差,压着两个男童,陆昭远远看着,有些眼熟。
两边渐近,陆昭惊呼一声,“是顾思君和顾念君。”
司守信定睛一看,正是顾家两小子,看着满身血色,凄惨至极,他招手让押送的鬼差近前,“这两人是如何身亡的?”
说着他的侍卫已经递上锦囊,那鬼差弯腰接过,笑得谄媚,“公子大方。”
说着指向顾思君和顾念君,面露鄙夷,“这二人是皇上杀的,陛下仁德,赐的毒酒。”
司守信一惊,“我父皇?为何?”
那边顾思君顾念君也看过来,看到陆昭他们瞪大了眼睛,顾思君道,“原来是五皇子在帮她。”
他说得咬牙切齿,顾家人这些时日过得极不好,总能听到顾明昭喊冤的声音,哪怕他们逃出顾家,逃到寺庙道观,也没用,顾祖母找尽高人,都不行,顾明昭就像是附在他们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她的冤屈。
顾明晚被折磨得开始道歉,顾祖母哭着说要顾明昭入土为安,可从道姑观到顾宅,压根找不到顾明昭的尸体。
顾思君盯着陆昭,如今他看到陆昭和司守信在一起,第一反应就是司守信在帮顾明昭,他这段时间的怨恨仿佛有了出口,对啊,他们家所有的怨恨出口一直都在顾明昭那里,他恨恨地看向陆昭,好像顾家的所有苦难皆因顾明昭而起。
陆昭好笑,不愧是顾陵寄予厚望的嫡长子,这一脉相承的推卸责任,不愿恨多年慈父,不敢怨洪庆皇帝,所以怨恨也挑个软柿子,什么东西?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顾家人这么可笑?
顾思君恨恨道,“她水性杨花,和家中奴仆私通,五殿下何必对这样的女人生死相随!”
他误会,以为陆昭司守信都死掉了,陆昭挑眉,污蔑人就这点本事?和安排好的低贱男人的桃色绯闻,在顾思君心中,足以毁灭她的一切,顾思君说出这话后,神态都变得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他身处地狱,但因自认为能以贞洁之失毁掉一个女人,所以变得满足起来,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可惜,陆昭并不当回事,别说是假的,就是真的,她若是真喜欢,纳了又如何?
顾思君见陆昭不动如山,内心慌乱,他看向司守信,司守信这段时间男德已经养成,他皱眉,顾思君以为他厌弃顾明昭,正高兴,就听见他说,“明昭不是这样的人,你莫要胡说,再说,爱一个人就要爱她的全部,明昭为我付出良多,纵然此事当真,我与她夫妻一体,亦轮不到外人置喙。”
司守信刚开口,顾思君还想再接再厉,等司守信说到最后,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司守信,满眼都是,“你有病吧。”
司守信十分自得,看,这就是不被世俗所理解的爱情,纵然不容于天地,却珍藏于他心间,世俗,不会是他们爱情的阻力。
顾念君则开始求救,“大姐,救我!我知道错了!”
比起顾思君,这个就要顺眼一点,当然,只有一点,原因嘛,大概是顾念君非嫡长,不需要担起家族重担,不受顾陵耳提面命。
被顾陵忽视就是人生正常的开始,被顾陵重视就是人生走偏的前哨,陆昭突然庆幸,多亏她在顾家不受重视,万幸万幸,她要是和顾陵一样,想想都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