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如今正值盛年,可最终也会老去,也会死亡,也会归往幽冥,陆昭略了解陆理,她不会对谁的魂魄例外。
抬手不叫人跟着,陆昭一人前去,听抚毕一首,这才出声,“你这琴音,倒似笼中鸟之哀鸣。”
司守信起身行礼,“陛下识音。”
想出宫的目的很明显,清风徐徐,发丝微乱,陆昭问他,“为何想出宫?因为男子的自尊不许你与旁人争宠分享?”
司守信面色淡然,摇头道,“陛下,信求一心人,与女男无关。”
一心之人,她亦曾求过,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她甚至羡慕过顾陵和顾夫人,她羡慕过那样的偏爱,如今,却成了端水之人。
陆昭看向司守信,手指微动,一黑衣人突然窜出,剑尖直指陆昭后背。
司守信瞪大了眼睛,一把拉过陆昭护在身后,抱起桌上的琴迎了上去,他们并无武器,古琴只能防御,很快被削为几半,跌落在地发出破败的琴音,司守信又勾起案桌,喊道,“走!”
这声与梦境重合,陆昭看他拼死相拦,突又有了泪意,他愿意拿命护她,却不愿意留在她身边。
帝王之业,不可得真情吗?
陆理来时,陆昭正有些忧虑地坐在案边,手中拿着上奏,却很久都未翻开。
伺候的人禀报一声,“陛下,陆神仙来了。”
陆昭急忙迎出门,看到陆理,突觉委屈,带着哭音,“姐姐。”
陆理和她点点头,进到内室,这才问道,“发生了何事?”
陆昭便将顾陵所言,和她做的梦境说了,“姐姐,我恨顾陵,可如今,我总觉自己变成了顾陵,我曾瞧不起洪庆,可如今,我好似也和洪庆有颇多相似之处,我托姐姐洪福,即将一统天下,解放女子,可我却越来越看不清自己。”
“那个梦,太过真实,大约就是顾明晚不曾预测,我不曾遇到姐姐,所会遭遇的一切,司守信救我两世,我对他却有颇多限制,他想要一心人,我给不起,他想出宫,我又舍不得,我这样总想双全与洪庆又有何区别?”
感情的事,陆理给不了建议,但是关于未来,陆理倒是可以说道说道,“世间万物,未来皆有无限可能,而你,只是看到了其中一种可能,这种可能,并不能代表什么,更不能代入如今。”
所谓未来,其实有些像薛定谔的猫,只有打开,才能知晓,所谓预言,所谓重生,都只是看到了其中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在陆理看来,与现实关系不大,若沉迷其中,便是活在了可能中。
也就是说,因为看到了那样可能,所以最终靠着刻板印象,把认识的所有人都变成了可能中的样子。
陆理看向陆昭,“司守信在那个梦境中,拼死护住你,可在如今,就并不一定会做同样的事情,而且,哪怕他如今同样护住你,心思如何也可能并不相同,所谓梦境,不可带入现实,这是避免梦与现实不分,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至于你与洪庆顾陵,我并不觉相同,你只是从下位者初至上位者,有些不习惯罢了,你会反思双全是否合适,他们可不会如此,莫说双全,便是多全,他们也觉是应该的,你与他们有本质的不同。”
皇帝,从来就是双标的,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句话就表现得很明显。
看陆昭还未开悟,竟是有些钻牛角尖,陆理叹口气,施法出一镜面来。
“这是我前段时间判的一案,因幽冥大改之故,这个名为秦明珠的女子看到了她的未来二十年,她以为自己重生回到了二十年前。”
只见镜中秦明珠睁开眼睛,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就是浓浓的激动,她此时只有六岁,家道未中落,父母兄长还健在。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赶走自己身边未来的的恶仆,陆理笑道,“这仆从,如今并未背叛她,甚至在她所坚信的前世里,她自己懦弱无能,将这仆从推出去为她顶了多次麻烦,这仆从险些被她所嫁之人打死,她连求情都不敢,陆昭,你说,若是你,你会赶走这仆从吗?”
陆昭摇头,“该会心怀愧疚,但也不想重用,寻个清闲差事养着就是了。”
陆理并未点评,场景转换,秦明珠又设法救下父母兄长,因假托梦之故,她父亲以为她有神通,常听她的意见,她也假借梦境,让家中提前向胜利者投诚,助力她父亲步步高升,陆理继续道,“她救下了她的亲人,也使父亲做了大官,兄长投了皇子,陆昭,你觉得她做得可对?”
陆昭思索道,“姐姐,此乃人之常情,若是我,只怕亦不能免俗。”
这是实话,陆理笑着点头,场景再次转换,秦明珠报复前世的夫君,那人被流放,秦明珠十分畅快,拜托人好好“照顾”他,陆理又道,“此人如今与她毫不相干,她看到未来,避开不与结亲便是,如此报复,你觉得可对?”
陆昭看向陆理,“姐姐,她醒来之前被此人冷待而死,心怀怨念也算正常。”
陆理继续施法,镜中场景再次转换,因父亲兄长官职之故,秦明珠嫁给未来皇帝,很快升为皇后,权倾朝野,可她嫉恨此人前世的妻子,今生的贵妃,十分忌惮,昏招频出,最终被废掉,再次凄惨而亡,同样死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同样喊道,“若有来世,我定报复!”
陆理道,“看明白了吗?”
陆昭摇头,“还请姐姐明示。”
陆理摇头,却说起别的,“当时因时光通道并未关闭,添以我好奇之故,我又使她重生一世,你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