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代文回头:“你叫我什么?”
“他叫你无脸男,《千与千寻》的那个。”
梁代文转头就走了,依旧毫无波澜。
余都乐目送梁代文出门,用手背碰了碰顾逸的肩膀:“坐帅哥身边开心吗?全场都没往台上看。”
“哪有。”
“那我们今天讲了什么?”
“……”
“看吧,根本没注意听。”余都乐啧舌:“以后她的段子内容基本都是秀恩爱了,ounce优质脱口秀演员正式减一。”
“我听了,陆叔那个‘深海生物比基尼’多好笑啊。再说我又不傻,讲恋爱桥段是要掉粉的,脱口秀就不算娱乐圈吗。”
“这么小的场子最多算娱乐圈草履虫。不过前几天有个盗摄的,流到网上去了,正好是你讲室友殡葬方式的那个,转发都一万多了。在现场抓到还能就地销毁,现在想逮也来不及了。”
“靠,有没有道德?知道我这段子写得多辛苦吗?ounce本来就禁止录音录像,段子里有那么多冒犯的不愉快的东西,本身都是自我消解,在网上绝对会被骂的。”顾逸听了非常生气:“这么小众个娱乐方式,把筛选机制做得那么严格了竟然还有人进来录像,怎么着,脱口秀火了吗?要录像也是我们自己作为官方录了发出去吧?”
说完这句她回过神来:“我靠,完了完了。”
跑出门去正好看到梁代文钻进出租车,她跑过去拦住车门:“能不能捎上我?”
莫名其妙的梁代文刚钻进去一半,大长腿横在后车座上。听了来龙去脉冷静地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顾逸头皮发麻:“真不用了,他们不知道的话我主动道个歉就解决了,知道了我自己回去挨个骂也解决了,带上你,我就是社死现场。”
“这儿不能停太久,要是不需要我就把车门关上,自己去打车。”
顾逸把自己塞进车里说走走走。
在车上看盗摄的视频和转发评论,顾逸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看到的“哈”字越多,顾逸就越头疼,“前方高能”更是拿鸡蛋往她脸上扔——再好笑的段子被当事人发现,都是处刑。想想自己写的土葬的段子,她捂着脸抽了口冷气,倒霉,真的倒霉,转发过万室友看不到才怪。身边的梁代文只看风景,完全事不关己,任灯影从他的脸和肩膀上滑过,像一条流光溢彩的披肩。她试探地说,一会儿你在门外等就行,密码是096713,真的不行了你再进来行吗?道完歉我请你吃夜宵。
梁代文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装没听见,抱着手臂像个贵妇。
顾逸带着梁代文上楼,千叮咛万嘱咐不要闯进来。结果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了两个女室友在抱怨,她心想,横竖也是一刀,挨吧,毕竟还要住三个月呢。按六位密码就是被轰炸的倒计时,三、二、一。
开了门又迅速关上,直角三角形的客厅,四个室友排在两侧,男室友一号手里还握着《标准日本语》,卷得像个加特林炮筒。最尴尬的是客厅玻璃桌上还放着视频,火葬那段正在……滚动播放。
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不满很快就开始了——是男室友一号:“原来你是个讲脱口秀的。”
“我们都不知道你讲脱口秀。但脱口秀是什么法外之地吗?”
“脱口秀了不起吗,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以为这样诽谤就可以不负法律责任吗?我们还没嫌弃你呢。”
“品行不端被男人背回来我们不嫌弃吗?穿着拖鞋在客厅走来走去很吵的!合着一天到晚就关注我们编故事呢!你这样我们还怎么做室友,说啊!”
每个人都在前一个的基础上加一条,活活义愤填膺出一条斐波那切数列。顾逸弓着腰说消消气,我没有指名道姓,如果觉得冒犯了是我的错。
没吵架过还真不知道两个女室友的嗓门这么大:“你才土葬呢!我湿气重在家埋埋沙子不行吗?”
顾逸看了看她生了痘痘的下颌线和肩背,不知道是沙子太脏还是真的排湿。
另一个女室友也在生气:“请你不要用我们写段子,我们俩不是同性恋,受不了租房请你搬出去自己住。”
男室友在身后噗嗤乐了:“但土葬那个真的很好笑。”
女室友一号轰地把门关上了。二号打开一条门缝,目光凶恶地扫视了两个男人和顾逸:“我们是合租关系,井水不犯河水,但相互尊重是基本原则,否则我会跟管家投诉。”
投诉?因为个……脱口秀视频?
心里抖了一下,顾逸有点伤心。她很想解释清楚:1日常的素材都是要么虚构要么夸张,为什么要在特定语境之外上纲上线;2段子也都是心血产物,所以严禁录音录像,现在错的人明明是盗摄的,为什么要辱骂创作者;3虽然我编段子有错,你在家里做沙疗也的确有点让客厅变脏了……但现在基本是越描越黑。房间里传来铲沙子和开空调的声音,室友似乎有点起劲,准备开始新一轮的沙疗。
低头一看微信也被拉黑了。拉黑微信微博,举报公众平台,都市人处决仇人的新方法。
男室友一号也钻进房间读日语了,身后的男室友语调压得很低:“你还编排我是个gay,要不我给你验一验到底是弯的还是直的。”
“不用了。”顾逸吐了口气说:“那都是段子,最多就是说室友两男两女和那个沙蒸盆是真的,不要自我代入。”
男室友看着顾逸理亏的表情,虎着胆子突然来了一句:“我真挺喜欢你的,别矜持,前几天背你回来那个睡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