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所有的东西都会渐渐失去原本的色彩,就象是覆盖上了冬日的第一场大雪,曾有过的一切都将被霭霭的厚雪覆盖,最后除了白色外也不存在。
但厚雪之下总有些什么在冽寒之下等待吧?静静等待春日雪融之际,再次于某人的眼前绽放吧?
否则,人要怎么相信世上有过春季?
睁开眼前,嗅觉比男人更早醒过来,消毒水的气味染上了周遭的物件,在厚重的遮光窗帘上残留着,于被褥之中夹带着,消毒水抹去了一切气味,但唯一无法遮掩的是空气中浓郁的野花蜜香。
他缓缓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日光灯苍白的灯管,接着才是趴在床边熟睡的脸庞。
细软的褐色丝捧着熟睡的柔嫩小脸,好看的容貌连睡梦中蹙着的眉,也没使之减少半分,男孩一身红色培训局的制服,在医院的白灯照耀下简直产生了一种神性,沐浴在鲜血之中的神性。
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黑发男子,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掠过血红的衣衫,动作轻得宛如落羽。
养大了,就得以生殖能力分派出售的「牲口」被以最鲜明的颜色标记出往后的道路。
诞下子嗣的艳红、走向日落的脏红。
「秦?」
这份刻意放轻的动作却使床畔趴着的幼子醒了过来,原先黯淡的小脸亮了起来,就像从乌云后头浮现的阳光。
「秦!我好担心你,我以为你……」稚嫩的声音呜呜说着,小而暖的双臂紧紧握着他的手,连蜂蜜香都染上了一抹酸涩。
「我没事,小米。」
秦荆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撑起嘴角,为了使孩子心安而浅浅的笑着,伸出仍吊着点滴手,轻轻揉了揉男孩褐色的发丝。
「今天怎么没带变色片?」
「我赶着过来所以忘记了,等等会再回去拿。」
在醒来的那刻,所有丑陋赤裸又无法视而不见的一切,全部浮了上来。
秦荆攒紧了藏在被褥中的拳头。
子弹打断的肋骨撕裂左肺时,审讯室的光线迅速褪去,他的眼前只剩下蓝胡子脸上的狞笑,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他彷彿听见萧子麟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应该是梦吧,萧子麟跟他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寒冷的晨风吹得玻璃窗喀喀作响,秦荆转头看向窗外,如糖霜纷飞而下的雪,掩去了这座城市脏污与不堪。
k市的第一场雪,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落下了吗?
远处教堂敲响的晨钟,唤回了他的时间感,秦荆收回视线,望向他从恶魔生边偷来的孩子。
「萧子麟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刑警叔叔们说恶魔把麟哥带走了,他们现在全部都出去找他了。」
秦荆触抚发丝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被恶魔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