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之上,姚烨早就将底下发生的事看得清楚,他转过身看向黎川,整张脸完全融在黑暗里:“别这么视死如归地看着我,黎川。你难道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我怎么会知道疯子在想什么?”
“哈哈哈哈。”姚烨笑了,一根手指头隔空点了点黎川的脸,“你不就是疯子吗?”
黎川也笑了,只不过是那种更轻蔑的笑,他慢悠悠地、拉长语调:“——可你是杀人犯啊。”
姚烨的脸色微微一变。
叮咚——
电梯开门的声响在断电大楼里尤为清晰。紧接着,响起滑轮的滚动声。房间里的人也安静了,几乎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候来访者。黎川的心沉了又沉,连呼吸都不由急促。最终,那声音停在门口,似乎只需一个转角的距离——
“不让陆时宴跟着上来,是怕他抢你威风?”对着漆黑走廊,姚烨先一步开口。
一道沉重的身影自黑暗中缓缓而出,带着无法忽略的咯吱声。姚烨的嘴角在看见方冉怀的瞬间变大,然后逐渐扭曲,“命真硬啊,方冉怀。”
“和乔阳陈福君比起来的话,确实要硬得多。”方冉怀略过黎川的眼神,径直看向姚烨,“这次打算怎么对付我?拿黎川威胁让我主动跳楼,还是再开车撞我一次?噢,你该不会就打算让这两个跟班勒死我吧?你的手段真是——一如既往地简单。”
方冉怀静静坐在轮椅里,手无寸铁,是全场最没威胁的一个人,连姚烨雇来的保镖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仅凭几句话就让他怒火中烧。
如果没有方冉怀,所有的计划都会轻松一百倍。变成残废了也还是这么讨人厌,跟个路障一样挡在他成功的道路上。姚烨这么想着。
他咬牙切齿:“你们什么也算不上,连踩死一只蚂蚁都比杀了你们轻松。”
“轻松么?杀陈福君,你应该费了不少力气吧。然后是谁?王泰仁?我很难想象以你的智商,是怎么逃过警察的怀疑的。”
“你他妈懂什么!”姚烨有点被逼急了,大吼,“陈福君是个懦夫,我就随便拿他家人威胁了几句,还没开始进入正题他就跳了!他要跳的楼……我拦得住吗?!”
“我根本没有杀过人!”他激动地总结,情绪到临界点,他摊开微微颤抖的双手,“你们以为警察没怀疑过我吗?他们没有证据!……我的双手没有沾上鲜血,我跟这一切都没关系……你们什么都做不了……”
“是么。那黎川要找的录音笔里是什么内容?我很好奇。”方冉怀冷冷地问,黎川丝毫没从他语气中听出好奇的意思。
姚烨不屑一嗤:“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求你了,我想知道。”他仰头看他,眼神算不上真挚,语气几乎一点波动都没有。
黎川蹙眉,余光落在方冉怀身上。
这句话对姚烨很是受用,他愉悦地坐回沙发,仿佛终于被人崇拜了一回:“好吧,来都来了,就告诉你。那天王泰仁目睹了我从陈福君办公室出来……说真的黎川,他胆小如鼠没有远见,和这样的人交心,你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说重点。”方冉怀打断他。
“他自以为聪明,想要来套我的话。”姚烨冷哼,咬牙切齿道,“这次我是真的差一点就杀了他。但我知道要不了多久警察就会来,我没精力再编造另一个人的死亡原因,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随便敷衍了事想打发他回去。可惜这个老东西好像认定了我是凶手……呵,他的表情……”
说到这里就没再继续,姚烨摩挲着下巴,仿佛陷入回忆。
那表情……不是单纯的害怕。姚烨还能想起来。稀疏的眉毛紧紧拢在一起,松弛的眼角雕刻着岁月的痕迹,他如此看他,深深地看着他。像是怜悯。
稍时,姚烨将脑海中的画面强行清空,又换上一副轻蔑的神情:“故事会得结束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只是方冉怀像没听见似的,问:“你说警察没证据?”
姚烨瞥向他。
“可是我这里有你出入陈福君办公室的监控录像。当初你没删干净,技术太差,建议回去再补补课。”
啪嗒!
玻璃酒杯从方冉怀耳边飞过,若不是他快速偏了下头,肯定会被砸中。
“那正好,既然你爆出底牌,也就没了最后的价值。”姚烨反手握住威士忌瓶口,似乎将它当作趁手的武器,“在这栋楼里,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见证你的死亡。”
“姚烨!”黎川挡在方冉怀身前,深呼吸仿佛在强压情绪,“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呵……”姚烨扬着下巴缓步走来,“陈福君临死前也说了这么一句,真是……悲哀。其实他可以活下来的——可惜他有软肋。”
“呵……哈哈哈哈哈……软肋。爱人,孩子,亲人……真是懦弱,幼稚!”姚烨癫狂地指着他们,“你们所有人!都是群废物!没有软肋才会强大,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懂呢?!废物!”
“乔阳也没有软肋。”方冉怀否定他,“为了报仇,他连自己亲妈也能杀。不也死在你手下么?”
“错!你知道说服他动手有多困难吗?花费了我多少精力和时间,那种平平浪费资源的女人,有什么活着的必要!靠仪器吊着一口气,不如牺牲自己做点贡献。怎么就没有这个觉悟呢?!”
“那叶澜当初不顾劝阻独自跑去举报,出了车祸造成重大伤亡,这算浪费资源么?”方冉怀盯着他,“如果她那天不出门,也许就不会遇上乔阳父亲,车祸不会发生,没有人伤亡,一切就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