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骧感受到身旁有动静,总算是从满桌菜色中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齐遐流。
“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你要是听进去了那就是中了他下怀了!”齐遐流仍在低声告诫,随后就见齐骧低放的双手上举至耳旁,默默从双耳里掏出了两堆棉花,面无表情地看着齐遐流:“皇兄找我说话么?”
“……”齐遐流刚刚还在开合的嘴突然就停住了。他默然了。“哦……没事,你……你继续吃吧。”
齐骧见状,无言地又掏出了两堆新的棉花,揉成团塞到双耳里。
“……”齐遐流默默地退回自己的位置,总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很想做一个擦汗的动作的。
这场迎客宴说不上多么各自欢喜,却也没有到不欢而散的地步,中规中矩罢了。
出宫时,贺兰台抢过一匹使臣的马,独自赶上正要回府的齐同晏,语气颇为熟稔热络:“六皇子是吧?欢迎小王到你府上坐坐不?”
齐同晏这次来没有带马,只带了一个青枫。他微微抬头看向坐在马背上的贺兰台,毫不犹豫道:“不必了。”语气疏离至极。
“不欢迎?怎么,怕小王打探敌情,在狩猎之时把你比了下去?还是怕小王与你们昭国人一般,使阴招赢你?”对于齐同晏的拒绝,贺兰台没有很大的反应,依旧骑在马上握着缰绳,跟在齐同晏的身旁。
齐同晏回过视线,也并不理他的举动,语气淡淡:“我可没听说过,卑月是个多么直爽的国家,便连大宛也不敢这么说。”大宛人,那纯粹只是懒得说其他的,不明白废话的意义是什么罢了。
贺兰台张扬一笑,颇有兴致地问:“那六皇子听说的卑月,是什么样的?”
齐同晏侧头斜睨他一眼,随后又转回头直视前方,嘴中淡淡吐出四个字:“兵不厌诈。”
“哈哈哈哈……好一个兵不厌诈!”他的发丝随风飘扬,笑得肆意张狂,好一会儿才止住声停下来,“所以,小王刚刚的言行并没有什么问题,兵不厌诈嘛!”
“所以,看来我今天是拒绝不了三王子了?”扯皮间,三人已经接近燕王府的大门,贺兰台全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你可以试试阻止我。”贺兰台高坐马上,张口随意道。
不过几秒,齐同晏便已经想好:“那便请进吧,只不过三王子座下的马,要留在燕王府当作过路费。”卑月马的体型,要比中土马高大得多,耐力却是大宛马更加上乘。
贺兰台眉梢一挑,显然不太满意:“昭国皇子竟也会搞劫人钱财的那一套吗?”
“要不然也可以用你早上骑的长鼻象来当过路费。”齐同晏不为所动,倒是贺兰台有些无力了。
“……不是,你听没听我说话?”
“都舍不得?那便算了,这燕王府你进不得。”
“哎不是!你等等,”眼见齐同晏又要走,贺兰台赶忙一拉缰绳,以马躯拦住二人的前路,“你这可算是怠慢使臣,这就是你们昭国皇室的教养?”
齐同晏懒懒抬眼:“以偏概全一棒子打死,这就是卑月人的教养吗?”
“你……!”
“三王子放心,成语谚语什么的昭国多得是,比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虽然不知道三王子想要做什么,但进我燕王府,卑月的马和象必留其一,这是我专门为三王子刚定的规矩。”被拦住前路,齐同晏也不慌,抱臂平淡地看着贺兰台,“不然我也可以现在转道,将军府大理寺醉仙楼舞乐坊什么的,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还是三王子其实是想同晏带着你游览一番,看看上京的名山胜景?”
他的话说得没错。他完全可以现在就转道去其他地方。贺兰台的眼中有怒火,也有兴味,他烦躁地蹬下马,将缰绳递与齐同晏,“六皇子可要小心,万一这马水土不服,发起狂来,六皇子可不一定能治得住。”
“这就不劳三王子操心了。”齐同晏接过马绳,又道:“不过三王子一定要去我燕王府做客,可是有些奇怪啊。”
“那又如何?马已经给了你,便不能反悔。再说,你若真有实力,会怕我做什么手脚?若你真的中招,那也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尽管,他的目的并不是这些。
“认同兵不厌诈的三王子,还会在意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齐同晏牵着马绳,继续向前走。
“你什么意思?你要反悔?”贺兰台一把握住齐同晏牵着的缰绳,不让他继续走。
“不,我并没有这么说。三王子既然给了过路费,同晏当然也要还之以相应的礼,三王子不必多心。”
然而贺兰台显然不太信任他。他扯过缰绳,一人在前:“反正燕王府就在前面了,我来牵。”
“哦——卑月代表老国王前来外交的三王子为昭国无甚势力的六皇子在前驱马?应该是够得上街坊邻里的饭后谈资的吧。”贺兰台一个趔趄,齐同晏在后面笑。
“你……!”他气急败坏地转过头来,将手中缰绳重重放到了齐同晏手上,“刚刚怎么没发现,六皇子竟是这么伶牙俐齿的人?”他不知道昭国的人是不是都这般,但他现在确实对眼前这个人提起了点兴趣。他所获得的消息里,可是称昭国的六皇子是由不入流的舞女生下的不详之子,只在刚生下来时获得过皇帝的亲近,而后便是长久地被放置在一旁,如今是既没实力也没势力,终日只懂寻欢作乐、游山玩水。
进门的时候,贺兰台走在最后,双手背在身后向宽敞的街道做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