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十年九月十二,邵全忠自靖江缓缓归,回到了海陵县城。
一进城,田星、海青、张斯文皆在路边迎候。
海青上前,“二哥,你可真沉得住气,吴大老爷昨天就派人四处找你,赶紧去蜇园报道。”
邵全忠哈哈大笑,“我不是给文夫人留给我说好话的时间呢么?”
“二哥你可小看文夫人了,人家给文县令出完殡,立马就去见亲家去了。
我去找文贵老爷子打探,据说文夫人回来后很不高兴。
亲家待客有礼,就是不提啥时候迎娶文秀小姐的事。文夫人给你求官,吴老爷倒是满口答应。
文贵听文夫人跟小姐闲聊,怀疑吴家觉得文县令殉国,文家没落了,可能有悔婚之意,却又不好宣之于口,故意在这方面冷落文夫人。”
邵全忠摆摆手,“进士、举人家的事,咱们没资格参合,我拜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啊?”
“有田大哥的本事,那还不手到擒来?
我和四弟带着吴老爷的家丁抄了杨永的圩(éi)寨,在他阁楼里抄出了大量跟各伙盗匪的往来信件,他勾结盗匪,洗劫不肯交份子钱的乡民的证据确凿。
都不用咱们栽赃,他就够杀头的罪过了。
杨永已死,他家里人全部流配宁古塔,乡亲们都拍手称快。
现在圩寨空着,就等着你这个团总上任呢。”
邵全忠嘿嘿而笑,“栽赃还是要栽赃的。
你们啊,不懂这帮子官员的心思。
他杨永勾结土匪官老爷们早就知道,为啥一直不抓?那些土匪有用啊。
土匪又不抢官老爷,就是打劫客商而已。
平时留着,上峰有令的时候,听话的招安,不听话的剿灭,这业绩立马就出来了。
土匪就是这帮子赃官的擦屁股纸,平时看着牛皮哄哄的,需要顶缸的时候就扔茅坑里了,这帮土匪其实挺难。”
邵全忠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的往事,慨叹唏嘘了一番,拍拍海青的肩膀,“田大哥给添的东西就不一样了,那都是联络反贼的证据。
土匪不过骚扰百姓,反贼要的可是官员士绅的命,那是一定得弄死的。”
田星往圩寨的阁楼里,塞了洪秀全的金牌、张乐行的腰牌、白莲教的信物,还有翼王石达开的一封亲笔信。
田星手里的反贼信件厚厚一摞,特意挑了开头是“吾弟钧鉴”这种称呼模糊,内容也看不出给谁写的一封放进阁楼的。
至于东西怎么在团练的严密守卫下放进去的——你当田星老大“天行者”的诨号是怎么来的?
本来杨永的亲信还替杨永叫屈,声称杨老大联络土匪是为了招安他们。
这几样东西一搜出来,亲信们立马全体反正,一起表示早就看出杨永不是东西,该杀,再没人敢替他说话。
这也怪杨永平时牛逼吹得太大,咋咋呼呼,似乎太平军、捻子都因为听他的才不打通州、泰州,现在有了物证,没人以为杨永冤。
田星要谦虚两句,“有了海青肃王府的腰牌,吴文锡才下决心查抄杨家圩寨的,不然我这东西也是白放。
宰相门口七品官,肃王府的名头可镇住了这位吴道台。”
海陵县城并不大,说话间,兄弟四人已经到了蜇园外。
蜇园外,两个门子一左一右站岗,海青前出,“尊吴老爷令,邵全忠前来拜见。”
蜇园的门子那可是相当有眼色的,这个小太监拿着肃王府的腰牌,前两天可是被吴老爷请进去的。
现在成了这个邵全忠跑腿的,这位邵爷背景如何,那还用问么?
一个门子点头哈腰,“小的这就去通禀。”
门子一溜烟跑进去了,兄弟四个在门外等候。
忽见两人抬着一乘黑油皂幔的小轿,从侧门入了蜇园,轿旁跟着好几个丫鬟婆子。
剩下的那个门子都没问,直接放了进去。
海青没事跟门子套词,“吴老爷家这么豪阔,竟然养得起轿子?肃王府都是养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