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尔布说没说过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能否给如懿致命一击,为她烙印无法弥合的痛苦。叫她每次想起来都这般撕心裂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像自己曾经日日被灌下有毒的覃菇汤,万箭穿心、痛彻心腑。自己苦苦煎熬了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魏嬿婉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手指抵上额头往下看着。
忽然一只手从她指间抽出信纸,进忠慢条斯理的抚平皱痕。“看你这副头疼的模样。叫我心疼极了。为了一个废人如此苦恼,不如毒死了事。”
“你别,我留着她有用。不能叫她死的这般容易。死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活着才难。我要打碎她拥有的一切,她的骄傲、她的脊骨、她信仰的所有。然后看着她绝望的失去一切,无法挽回。自己毒了自己的心,万念俱灰的活着。”魏嬿婉的唇齿间似乎要磨碎如懿的骨血,恐怖森然的话语配上温婉轻柔的语气,就像是谈论天气。
极致的反差感让人不寒而栗。
可进忠的眼神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的手搭在魏嬿婉的肩上,伏身亲昵的说着。“小爷不知你和乌拉那拉氏有何纠葛,但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
他的手指暧昧的流连在魏嬿婉的侧脸。“还是我亲口告诉你吧。”
如懿被打消了所有心气和活下去的意志,尽管皇上想要瞒着如懿,还命海兰不许告诉如懿。可魏嬿婉等人还是叫她知道。乌拉那拉氏没有前朝的男人,只有后宫的女人。
还是两位深宫弃妇。
叫京城不少人家深深避讳这晦气,竟然四处递了白帖,却无人上门。操持仪式的银子都拿不出来,皇帝只好先从内务府拨人打点丧仪,这才算是勉强周全。
可怜那尔布夫人带着一儿一女艰难度日,大女儿身在冷宫分身乏策。真不知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活。“这些日子乌拉那拉氏及其宫女不怎么做活,手里的银钱快使光了。可没钱再单独没什么饭菜了。”进忠啧啧着,一副惋惜的语气。
“贵妃娘娘打点了御膳房的人,每日送去的菜式是我特意拟制的。可有一一送过去?”魏嬿婉顺势靠近进忠的怀里。
进忠手里使劲,尽心尽力的给她揉肩。“依你所制,两人使银子传荤菜。要么是猪肉炒菱角,猪肉随便是炖煮还是煨汤,总会配上凉拌菱角。使人腹痛。
或是鸡肉配上芹菜。鸡肉炒嫩茄,素炒香芹。香芹拌芝麻的小咸菜什么的。伤人元气。
炒花生,配上拌黄瓜。或是把花生煮进粥里。伤人脾胃。豆腐与木耳同食,让人易得湿疮。”
进忠仔细说着,他知道魏嬿婉爱听。这些相克的食物并不是顿顿送去,而是拆解成每餐,间断送食。虽然慢了一些却更加难察觉。
“嗯。她们主仆二人听了太医江与彬的话,总是想尽办法食用温补的东西。生姜、红糖、赤小豆之类的。任由她要去,只管把银子翻倍。
皇后娘娘吩咐,江与彬常带去黄芪、当归、石斛这些滋补阴虚的药材,也由着他盗用太医院的药材。
记得烧饭煮菜的水都要泡过刺五加。刺五加有强骨中和之效,祛风湿强筋骨。江与彬即便诊脉也只当如懿两人的身体逐渐好转。赤小豆与鲫鱼相克,这段时日惢心总是煮粥与如懿,便叫御膳房的人,把鱼肉绞成肉糜制菜。
猪肝这类的下水便宜,两人常买来加荤,又是补红之物。只是猪肝和刺五加一起食用,令人阳虚火盛。偏偏其他食材又是相克的寒凉之物,两相冲加江与彬就算怎么摸脉象也察觉不到。
这食补一道,他不懂。日久天长让如懿和惢心忌热喜寒,只当自己身体恢复了。日久天长邪气入体闭塞经络,骨头麻痹变形,关节粗大。每每夏暑冬寒变回痛痒难耐。
虽然一年半载达不到效果,也够让她们尝尝滋味了。”魏嬿婉冷哼一声。就让如懿主仆二人尽情使着温补食材,还以为自己得救了。等日后发现了不知道多惊喜。
这是为了如懿与惢心专门准备的,比起穿肠毒药这简直就是小儿手段。
魏嬿婉回忆着前世如懿多次在自己面前的跋扈,多少次叫嚣着杖杀自己。她抿起嘴角,轻声问着。“东西递进去了吗?”
“冥器和纸钱都送去了。用的是海贵人的名义,只是我不懂,为何做的这般粗浅惹人察觉?”进忠问道。
“就是要让她察觉,还要透露太后近日大肆操办中元节。她肯定会自作聪明,且看她如何出丑吧。”魏嬿婉腰肢一扭,推开进忠便走了。
“皇后娘娘,方才说的就是冷宫送来的全部消息了。”魏嬿婉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琅嬅。
琅嬅稍作停顿,继续翻阅着账目。“御膳房这个月的开支——”
“回皇后娘娘,宫里大半娘娘随行来了圆明园。宫里只剩下奴才们,这御膳房的开支比从前省上七成。基本上不大动火了,不过是些奴才们吃的寻常饭菜,食材上也是拣着那几样做。”魏嬿婉往砚台里加了点水,替琅嬅推起墨条。
“研墨不是个轻省活,要注意力道与分寸。水加多了会稀,着不上色。水加少了会稠,着色太过。这一轻一重皆是门道。研墨时姿态要柔美优雅,手要放平放稳,使旁人看着赏心悦目,看不出你的费力。嬿婉,你可明白我说的?”琅嬅注视着魏嬿婉的双手,温声细语的教诲。
“奴婢明白。”魏嬿婉领略到琅嬅话语间的两层意思,手下越发认真,均匀的推着墨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