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的桃子端回客厅,江饮不好上赶着腆脸,只试探着:“我要去店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昆妲蹲在沙发边啃桃子,脸偏向江饮,眼睛还盯着电视,“去店里干什么。”
抽一张纸巾擦干手上的水,江饮直说了,“我意思是我得上班去,店里有些工作得安排,看你还有没有别的事,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办。”
昆妲站起来,“我要去上班吗?”她顿时有些局促,“我还没准备好,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要我,其实我会很多东西的,我只是念书……”
她整个人都乱了,“我没上大学,我一直跟着姐姐和妈妈。”
她做过很多工作,会的东西也不少,但这八年的颠沛流离,已将她和同龄人之间拉开巨大差距。
此刻在江饮面前,昆妲罕见感到窘迫,手抓着半个桃子,那双漂亮眼睛慌得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江饮吸气,看她放下桃子,去洗了手,茶几下面翻身份证,“对,我还欠你的钱,我得去找工作,我要去找工作……”
她拿上钥匙和身份证就要走,江饮攥住她手腕把她拉回来,“昆妲,昆妲你听我说。”
她目光瑟缩,不敢与人对视,电视轻快的背景音像一个个小巴掌扇在脸上。
“我会很多东西,我可以挣钱的。”她小声为自己辩解,“我不看电视了。”
江饮暂停电视,握住她双肩坐到沙发上,“听我说,你先听我说。”
昆妲安静下来,直直望着她。
江饮永远知道怎么让她情绪先稳定下来,“你刚回国,我们得先熟悉环境呀,就算要找工作,也不能瞎找,得先确定自己擅长什么,才能有针对性去找,对不对。”
她从各方面举例,说现在暑假,大学生兼职把工作岗位都抢占得差不多,不如先在家熟悉一段时间,等大学生开学再慢慢出去找。
“再说现在找工作哪有上大街找的,都网上找,现在出去不得晒死了。”
牵起她的手,江饮把那半个桃子还给她,声音很轻,“我没有催你出门的意思,我真的不缺你那点钱,真的。我只是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门,现在我觉得你在家看电视就挺好,看电视吧……”
昆妲定定看着她,神情怅惘,像一只迷路的幼鹿。
江饮当即放弃原本安排,“要不你陪我出去玩吧,我突然不想去店里了,我们逛公园,或者游乐场,看电影。
一场沉默对视。
“谢谢你,小水。”昆妲低下头,手背擦了擦眼睛,“你对我那么好,我昨天还骂你,真对不起。”
啊?
话题跳跃太快,江饮反应几秒,失笑,“这有什么大不了,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你喜欢骂就骂呗。”
呸!你不要脸!
桃子在茶几上放了会儿,有些氧化变色,昆妲举起凑到唇边小小咬了口,还是一样的脆和甜。
“那我听你的。”她抬起头,扬唇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我全都听你的。”
江饮松开她手,起身,大拇指往身后一戳,“那我们出去玩?”
昆妲轻轻摇头,“你去忙工作吧,我已经耽误你很多时间了,我在家看电视好了。”
也行,在外头跑了八年,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是该在家歇会儿。
江饮想再给她些钱,又怕她不收,估摸她现在身上的还够用,临出门细细交待一通,还叮嘱她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这老楼平时啥人都能进,小偷,推销,保险,甚至还有假和尚来化缘,如果听见敲门声,先在猫眼看看。”
昆妲送江饮到门口,这次是真笑了,“这里治安已经很好了,真的。”
江饮“啊”了声,没明白,“不算好吧。”她心里琢磨要不要搬家,换个物业安保更好的地方,或者干脆买套新房。
桃子还剩最后几口,昆妲一手举着,一手握住江饮手腕,往前靠进她怀里,捉着她手指从上衣下摆探入,搭在后腰。
江饮被逼到了鞋柜与门之间的夹角,虽有些不明所以,身体还是很诚实给出反应,血唰地直冲脑门,连耳根都红透。
“你摸摸看。”昆妲声色如常。
江饮低头一动不动。
昆妲抓住她的手,贴在腰上摸了一把。
江饮先是害羞,却瞬间收敛了神情,浑身如坠冰窟,血都凉透。
腻滑温暖的肌肤之上,指腹感觉到怪异的凸起。
“是什么。”江饮侧身越过她,撩起她衣摆弯腰去看。
一条超过十厘米长的浅褐色疤痕,雪白的腰肢上极为显眼,从后背右下肋位置斜到胯骨。
江饮蹲在地上,手握住她的腰,有十几秒说不出话来。
“快七年了吧。”昆妲转身,搀起江饮,“我在奥克兰一家华人超市打工,傍晚时分,包里揣着刚发下来的薪水,大街上被抢,我去追,搏斗的时候受伤。”
轻描淡写几句讲述经过。
江饮脚步虚浮,有些站立不稳。
“所以我说这里真的很安全,犯罪率相对很低了。”昆妲口吻轻松,“你不用担心我,这方面我肯定比你懂得多。”
在昆妲出现之前,江饮试着想象过她在国外的生活,多是干净明媚的电影场景,漂亮的中国女孩怀抱大束鲜花走过,身后是教堂的塔楼尖顶和振翅飞扬的白鸽。
事实却更贴近色调阴沉、朦胧苦涩的文艺片或犯罪片,眼前这条狰狞的长疤血淋淋向她揭露,没有钱,在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很难生活得好。
“还有吗?”江饮握住她手腕,却感觉自己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