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对视。
松开手,昆妲退后一步,“可是我不能说服自己这么轻易接受你的好,难道你觉得我们之间还会产生感情?”
“醒醒吧江饮,我们早就完了。”她自嘲勾起一边嘴角,“如你所见,我就是个烂人。”
[谢谢你,江宝。]
烂人。
江饮想不到,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让她对自己有如此低如尘埃的评价。
“你愿意回来找我,却不愿接受帮助,你到底想干什么。”江饮真不理解了。
“我愿意接受啊。”昆妲笑笑,耸肩说:“我只是想让事情变得更简单些,扯上感情总是很麻烦,你向我提供一切,我向你提供自己。”
散漫的口吻,无所谓的态度,她对待自己像展柜上一件廉价商品。
有人如珍如宝将她购回,慎重供养在床头,她却自暴自弃躺在垃圾桶,给自己裹了满身的馊汤剩饭,拒绝施救和清洗。
她早就不是江饮心中那个干净剔透的水晶娃娃。
“那你有尊重过我吗?你只顾着自己,你还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心底某处溃烂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江饮难以遏制的愤怒,控制不住吐露更多尖锐词汇:“这八年你毫无成长,失去父母庇护,你什么也不是,你就一直混得那么烂。”
“谁拉得动你,怎么拽怎么扯,你都玩命地往下挣,你能不能抬头看一眼岸上的人,我有在拼命救你,你看得见吗?”
“所以你一开始就是这么想我的。”昆妲眼眶迅速泛起湿红,“你心里本来就是瞧不起我的,对吧,你也觉得我是个烂人。”
江饮心中不忍,却还是决定把话说完:“我瞧不瞧得起你并不重要,是你自己瞧不起你自己,你好好想想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工作,很难做到吗?多好的一天,面试通过我也答应给你买裙子,进了试衣间,你又对我说这样的话。”
“你搞砸了,你又搞砸了,本来一切都很好,你走出一步就要倒退三步。昆妲,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什么时候能有所改变!”
连续的质问后,窄小的试衣间陷入死般的沉寂。
对峙的十几秒,昆妲面上情绪渐渐起了变化。
她抬起脸,眼神像一把又毒又狠的刀,“那你为什么把我骗到你店里去,你是担心我长得太快了吗?”
江饮怔住,什么?
“咖啡店营业执照上的法人是你,它就挂在吧台后面,很显眼,我想不看见都难。”昆妲残忍道出事实。
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江饮傻眼了。
这巴掌真是又快又疼。
昆妲并不是江饮说的毫无长进,起码怼人这方面,“火锅店也是你的吧,一开始我真被骗了,但你不应该再带我从门口经过,那个小服务员看你的眼神,是熟人的眼神。而且我接到面试电话的时候,你亲口说的,你家开的火锅店。”
江饮沉默。
“到底是谁没长大啊,谁这八年毫无长进,谎言漏洞百出,是我没长大吗?”昆妲已经把眼泪憋回去,她气势高大起来,连连逼问,“你觉得你长大了吗?你觉得你的设计高明吗?小江总。”
手捂住鼻子,江饮背过身去。
好臊皮,想死。
响亮的争执声引来导购,她们确实也在试衣间里停留太长时间。门被敲响,江饮得救般赶快开门逃跑,都忘了昆妲还半裸着身体。
外面导购伸头往里看一眼,道声“抱歉”,飞快合拢门。
手背抹去脸颊并不存在的眼泪,昆妲吸了口气,在皮凳上坐下缓了缓才继续试衣服。
无论情绪如何起伏,她都能迅速调整好状态,重新投入事件,即使切菜割破手指也绝不耽误做饭。
江饮没走远,就蹲在店门口抱头郁闷,狠揪了一把头发,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昆妲抱一大摞衣服扔柜台,走到店门口,话不多说,就两手叉腰看着她。江饮起身,臊眉耷眼从她面前走过,自觉去结账。
“是你说要给我买的。”昆妲没打算帮她省钱。
“我说不买了?”江饮强行给自己找面子,“我买不起咋滴,我有的是钱。”
“你当然有钱了,你大老板。”昆妲嘲讽。
离开商场时,昆妲身上穿一件大红的吊带连衣裙,脚踩半高跟,鞋头尖得能戳死人。
艳色将她衬得极美,她像夜里的一团火,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被这份极有攻击性的美冲撞,也快速判断出这女人绝对不好惹。
这次采购各场合穿的衣服都有,平底鞋另有两双,方便上班穿,江饮大包小包提着跟在后面,叹息自己根深入骨的奴性。
没办法,谁叫她赢了,赢得那样痛快那样狠,江饮天生就是给昆妲当丫鬟的命。江饮悲哀地想。
东西太多,江饮在路边拦了辆出租,纸袋放后备箱。
昆妲站路边一动不动,江饮合上后备箱走到她面前,顿时没好气,“等我开车门啊,我是不是还得伸手给你挡一下顶,免得碰头。”
昆妲意外挑眉,“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自觉,我只是穿裙子不方便,想坐外面。”
持续丢人,江饮抿唇点点头,拉开车门坐里头去。
昆妲拢了裙子坐到外侧,车门关闭,报出地址。
后视镜里红裙女人一张明艳美丽的脸,江饮斜眼偷瞟,观察她神色,半晌终究是没忍住,“那你还去咖啡店吗,大后天。”
昆妲侧过脸看她一眼,垂眸掸掸裙角,“当然得去,不然岂不是辜负小江总一番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