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冒昧,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呀。”陈颖大着胆子八卦。
“不是——”
“不是。”
两人异口同声。
在江饮身边待久,陈颖也大概知道她一些事,比如她的性取向,比如她那个美若天仙的前女友。
脑中有如过电,陈颖确信昆妲就是狗老板那个念念不忘许多年的美前任。要真是她,狗老板一切反常行径都有了合理解释。
不愧是狗老板,还挺别出心裁。
整个面试过程十分愉快,昆妲稀里糊涂就答应下来,与陈颖约定两日后入职,五分钟后,她和江饮一起离开咖啡厅。
写字楼林立的商圈太过缺乏树荫,人们对头顶泼辣的太阳避之不及,搭乘各种交通工具从各处而来,仓惶逃进房子里,她们也是一样。
走进商场玻璃大门,昆妲才发觉到这地方好像来过,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忙把江饮拉到一边,“火锅店逃单!”
“是这里吗?”江饮装傻。
“就是!”昆妲两眼精光,警惕四顾,“不会有人来抓我们吧!”
“怕什么。”江饮顺势牵了她的手上扶梯,“我保证不会有人发现,再说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钱给他们就完事。”
“那你不怕丢人?”昆妲视线被扶梯口一家精品店门前的小龙虾抱枕吸引。
“你还会怕丢人。”江饮直接带着她走过去,抓了一只直奔收银台。
搂着一只巨大火红的小龙虾,她们专门从火锅店门前走过,挨过训的小员工就站在店门口迎宾,直愣愣盯着江饮挽着女伴从面前经过。
“看吧。”江饮好不得意。
走出一段路,确定身后没人追来,昆妲把小龙虾和江饮的胳膊齐齐搂住,跑跳两步,让身体的全部来表达“好玩死了”的心情。
乘扶梯继续往上,江饮嘴角微微的得意劲儿,“买裙子去。”
如你所见,我就是个烂人
江饮人生中第一条从商店购入的裙子,是昆妲买给她的,那时她十五岁。
在此之前,应该说在住进凤凰路八号别墅之前,江饮老家装衣服的大红漆樟木箱子里,没有出现过那样簇新、漂亮的一条裙子。
裙子走山路不方便,会被树枝勾扯,裸露的小腿也易遭蚊虫叮咬,在家干活更是累赘,蹲地上帮外婆烧个柴的功夫,裙边就裹得满是黑灰。
所以即使江饮长大后不必再为以上几点困扰,还是不习惯穿裙子。
那时身边已没有人缠着她玩小姐和丫鬟的游戏,要她把裙摆转出花来哄小姐开心,当然也没什么买裙子的理由。
与昆妲有关的记忆大多在夏天,俪川的夏季很长,四五月春末几乎是一夜间就热起来,到十月底几场雨下过天才凉。
漫长热烈丰盛的夏,回忆中闪烁的五彩光斑,片片都与她有关。
甜滋滋奶油雪糕味道,雨后湿润清凉的草木香,体育课后两条微微汗湿粘黏的手臂,她长睫扫过脖颈的触感,以及滚烫的吐息……
初中生已开始自诩大人,口中常有许多激烈词汇,瞧不起这个,抨击那个,若无旁人高声大笑,街头推推搡搡、追逐打闹,在沉闷的成年人世界里活泼得过了头,甚至略有些招人厌烦。
江饮很多次从学校门口经过,恰逢放学时候,都难以理解他们的呱噪,不能想象自己也曾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明天居然就是儿童节,我写卷子都写傻了,差点忘了。”学习委员摘下他比啤酒瓶底还厚的黑框眼镜。
“谁要过儿童节,你要过儿童节啊,你还是儿童吗!哈哈哈,怪不得你长得那么矮。”每个班都不会缺乏的烦人精、碎嘴子。
“你长得很高吗?你也就跳得高,嘴皮子最会跳。”个头超过一米七的体育委员,班上大姐大。
初三一班人才济济,还有集财富和美貌于一身的校花昆妲,以及保姆的女儿、校花的丫鬟江饮。
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昆妲借口肚子疼跟老师请假,结果被拒,黝黑的男青年板着一张木头脸,“你上周才请过,你天天肚子疼。”
她嘴巴噘噘,跳操时甩胳膊打腿不配合,等老师走到面前,眨巴眨巴眼挤两颗眼泪,“那人家就是肚子疼嘛。”
漂亮女孩总是很容易就讨得便宜,撒撒娇卖卖可怜,老师眼不见为净,挥手准她离队。
她做戏做全套,娇娇说声“谢谢老师”,两手捧着肚子慢吞吞挪到树荫下,包里拿张纸巾出来垫屁股坐。
这种事江饮是做不出来的,她肚子再痛也忍着,额头上一圈晶亮的汗,唇比纸还白。
一组高抬腿后,老师察觉到她异样,让她出列,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也摇头表示没关系。
“去休息吧,别硬撑。”老师放话。
看向不远树下的昆妲,江饮点点头,“谢谢老师。”
“伺候小姐去喽!”碎嘴子队列里蹦蹦跶跶。
人群稀拉窃笑,老师请碎嘴子出列,说他精神头既然那么好,旁边做二十个俯卧撑。
江饮笨笨的,不难治理,在哪里都是温吞乖巧的模样,学校里有人对她冷嘲热讽,她天生欠缺的那一点自尊心没有让她心理扭曲,她如常生活,如常侍奉小姐,没有丝丝别扭。
“我去给你买水,你要喝甜的吗?”江饮站到昆妲面前。
“冰的甜的,随便什么。”昆妲小手扇风,“快去。”
零用钱江饮揣着,付钱拿东西都是她的活。她犹豫了一下,“可是你肚子疼,不能喝冰的。”
“我不疼,骗他的。”天热,昆妲有点不耐烦了,“快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