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顾嘉翊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一个劲儿地催促小器灵快点儿找,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沉沉睡去,睁开眼时却是黑漆漆的一片。
落在羊圈里的官
夜深人静。
顾嘉翊正倚着一个草垛躺着。旁边还传来沙沙的声音,间或有哗哗的流水声,空气中还飘着一股他从没闻到过的特别的气味。
这应该是在一个棚子里,因为没能看到月亮,但棚顶的几处破洞,漏进来了一点儿微弱的光,能勉强看个轮廓。
“大人!大人!”
这时,顾嘉翊耳边传来轻声呼喊,听声音像是个青年,声音压得很低但透着焦急担忧。借着微光,他发现身边这个黑乎乎的身影,似乎是跪坐在他的身边,手紧紧握住他的胳膊,顾嘉翊觉得这条胳膊好像已经没了知觉。
“哦……”他试图活动了一下胳膊,那人顿时欣喜若狂松开手。顾嘉翊感觉到血液开始流动。然而下一刻那人就改握为抓,一把抓住顾嘉翊的袖子,只听得“嗤啦”一声,袖子应声而破。
这是什么豆腐渣布料!
“大人!您终于醒了啊!”
那人带着哭腔扑在顾嘉翊的身上,压得他差点儿又背过气去,禁不住咳嗽了几声,那人忙起身,顾嘉翊这才感觉自己真正活了过来。
这具身体也太差了吧!好像虚亏了很久,咳嗽两声就觉得肺不行了。
“这是哪儿?”顾嘉翊虚弱地问。
那人立刻道:“回大人的话,这是一个羊棚。旁边正拴着几只羊,大人要不要吃一只补补?属下家里几代宰羊……”
“不了不了。”顾嘉翊忙拒绝,又问道,“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那人道:“山上的落石把大人砸晕了,属下就赶紧把您给背到这儿来了。您放心,路上行人本就不多,况且那时天色已暗,应该是没人看见。”
什么意思?
难道我还是偷偷摸摸的?
并且,他称我为大人,那么就是说我现在是个官,还是个落在羊棚里的官?
顾嘉翊忽然觉得有些头痛,不是真的头痛,而是发愁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却又不敢问。这荒郊野外的,万一眼前这位知道自己失忆,从而起了歹心,而自己人老体衰,岂不成了待宰羔羊?
并且对方家传几代宰羊……
顾嘉翊小心说道:“哦,你做的对。唉,本官的头很痛啊,咱们先歇歇脚,天亮了再走吧。”他使出缓兵之计。
那人倒犹豫起来:“刚才匆忙,大人的布幡还在那个落石堆里,属下担心天亮人多就不方便去找了。要不,属下现在就去把它找回来吧?”
顾嘉翊抬头看了看棚顶上的破洞,心想这个时候找东西估计要费一番周折,刚好给自己留出一些思考的时间。
于是点点头,道:“好!那就辛苦你了!”
那人恭敬地“嗻”了一声,转身快速离去。
嗻?这是到了大清朝?
顾嘉翊摸了摸头顶,光溜溜的,后面拖着一根细细长长的辫子,身上也是清朝的布衣服饰,看来是泥腿子一枚。然而,自己的短衫外面居然又罩了一件长袍,如此看来,又像是一个有学问的先生。
我这是在微服私访呢,还是去职还乡呢……
顾嘉翊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居然摸到了一把长长的胡须!
靠!我要称呼自己为“老夫”吗?
而且,我从来没有摸自己下巴的习惯啊!这说明,这具身体在循着本身的记忆活动,那么到底是它有记忆,还是他有记忆?
如果只有身体的记忆,那就等于啥也不知道,之前的一切归零。而如果是这具身体前主人的记忆就好办了,至少知道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要去何方?
他闭上眼睛,努力搜索着这具身体的记忆库存,也许因为刚才穿越过猛,吓着了这货本尊,现在静了下来,无穷的记忆便立刻涌进顾嘉翊的脑海。
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名字很奇特,叫做倪廷谟,当朝进士,现任安徽潜山县知县,这次他的确是来微服私访的,主要为了侦破一个案子。
大约两个月前,他去山区巡视,本来也就是隔三岔五的例行公事,走的也是之前惯常的老路,没想到,这次他随意往路边山坡上一看,竟然发现了一座奇怪的新坟。
本来多了一座坟也没什么打紧,老百姓家死了人都会埋山上,但这座坟上却有一大团一大团的黑色,并且这黑团还在慢慢蠕动。
这可就把老倪吓了一跳,以为白日撞鬼了。
他亲自上山往坟上一看,更加毛骨悚然,那些黑团原来是密密麻麻的苍蝇!
只见数以百万的苍蝇一层层地交迭在一起,就形成了黑漆漆、毛茸茸的一大团,并且,它们还在慢慢爬着,那景象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极为可怖。
随从中有不少人当场就吐了。老倪不愧是一县之主,强忍着恶心和恐惧,硬生生地一步一个脚印从山上走了下来,路上,还让人去找了当地的地保过来问话。
总之,显得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这种鬼场面都能镇得住?
这风度!这章法!这气魄!大人真乃神人也!
随行人员佩服得不行不行的了。
老倪回到轿中,轿帘一落下,他就立刻瘫在了座上,大口穿着粗气,后背霎时全是冷汗,两腿更是僵直得弯不下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恢复了一些,这时地保也赶过来回禀说,这座新坟埋的是当地一个新婚不久得了急病而死的青年。
这种死因没什么稀奇啊,为什么坟上会出现如此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