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绣着一个娟秀小字“倪”,那笔法和绣法正是出自夫人之手!
什么情况?
倪廷谟强作镇定,不动声色地将配饰还给了老奶奶,还夸了几句。
没多大会儿,老头回来了,饭桌上倪廷谟全程老神在在,完全进入到神棍的角色,把大清同期历史和未来的一些事,全部当成了自己掐指一算的结果,演技直接飙升到了影帝的高度,把老头母子俩唬得一愣一愣的,一口一个“活神仙”。
酒足饭饱之后,已是皓月当空、万籁俱寂,老头安顿好母亲,把自己的房间给了倪廷谟,自己临时打扫出一间房子自住,然后看到倪廷谟的房间还亮着蜡烛,便敲门进去了。
倪廷谟正等得不耐烦,看到老头子果然如预料中来了,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半眯着眼,淡淡地听老头讲述他自己的事情。
“老头子姓万,今年已经六十有四,以打鱼为生,因为身子骨结实,从小习得轻功,身手还算矫健,故人送绰号万年轻。”
“但我并非只是打鱼,还做些别的……营生。先生是活神仙,一定知道,单靠打鱼是糊不了口的,不但养不活我娘,更不可能让她像现在这样舒服地过日子。实不相瞒,这些家当都是我晚上入户打食得来的。”
入户打食?
那不是偷盗吗?
倪廷谟再次打量面前的这个老头,暗自点头,照他的这个身体素质,做这个兼职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问道:“那你有没有被发现过呢?”
万年轻一愣:“发现?当然没有,没人能发现我。”
“那也没人怀疑过你?”
“怀疑应该是有的,但没有证据不敢说。我的脾气他们都清楚,若是惹恼了我,就算不打死他,也会偷得他家徒四壁、寸草不生!”万年轻很是骄傲地说道,“况且我也是有节操的人,我有五不偷,独户不偷、病户不偷、善户不偷、官户不偷、丧户不偷。对那些心里有鬼、家财不义的人家,我会优先偷。”
哦,这是个原则的小偷。
倪廷谟点点头,心里感叹,在这没有任何监控技术的大清朝,会飞檐走壁的都是潜力股啊,并且,这要是放在电影里也算是侠盗了。
“这方圆百余里上百个村子,我基本上都偷遍了,虽然也是凭着良心打食,但终究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总感觉冥冥中有双眼睛在看着我,看着我翻墙进去,看着我找东西,看着我跳出来,甚至看着我回家……”
“你娘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吗?”倪廷谟问道。
万年轻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不让她知道,不然她一定会气死的,请先生也替我保密,不要告诉我娘。”
倪廷谟想起了那个翡翠配饰。那一定也是万年轻偷的,当作礼物送给了老母亲。从这点看,这老小子也不能完全算是个坏人,至少还孝顺,还有底线。
万年轻显然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竟然偷了县老爷的东西,仍在继续倾诉自己的苦恼。
“我娘说,人这辈子注定只能吃那么多饭,如果少吃了,老天会补给你,可如果多吃了,一定会在其它方面索要回来。我不知道老天爷允许我吃多少,但我实际上吃了不少,我不怕惩罚到我身上,那是我的报应!我担心的,是我娘……”
说到这里,他停住口,静静地看着倪廷谟,精明的小眼睛里竟然泛着泪光。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竟然眼泪汪汪,可想而知,这块石头压了他多久、多沉重。
但作为一县长官,倪廷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才能拯救他。
正所谓,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万年轻明知道盗窃是犯罪却仍然去干,并且这一干就是很多年,涉及到了那么多户人家,凭他的身手定是每次都不走空。从倪廷谟看到的这份家业来说,算下来,涉案金额也可称得上是巨大了。
如此多的因素迭加起来,必是从重从严处罚的。
虽然,他也的确是生活所迫……
“先生您如此神通广大,预知未来,一定也能算出来我以后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因为这些犯事?能不能顺利地为我老娘养老送终?”万年轻恳求道,“我愿意支付酬劳,五十两银子?一百两银子?”
倪廷谟一愣:“你居然能拿出这么多钱?”他心想,作为一县之主,我一年的俸禄也才四十五两银子,虽然养廉银没算进来,但这老小子的钱也不少啊。
万年轻嘿嘿道:“那些珠宝典当转卖都是有风险的,容易招来怀疑,不如现钱银两来的安生。加上母亲也是勤俭持家,所以还有些积蓄。”
倪廷谟点点头,忽然记起一件事,于是问道:“今日在村中,你说你知道那家的情况,详细说来。”
万年轻这才想起来,连忙说:“先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件事了,因为当时我就在场。”
倪廷谟一惊,那家不是只有夫妻两人吗?怎么又跟这老小子扯上关系了?
万年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当时正在他家打食。结果这事把我吓得胆战心惊,赶紧跑了。那是我唯一一次没打到食,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啊!”
万年轻这老头3
“那天其实我还没来及偷,只是隔着窗户往里看,就看到一个让我万分惊恐的事情!如果我知道会看到那一幕,我说什么也不会去偷他家!”
万年轻回忆道,似乎还心有余悸。
“那家的丈夫是个新婚不久的年轻人,久病卧床。按说他家是病户,属于我的五不偷之内,但是我之前曾经借给过他家不少钱,且他家并非穷户,但却一直没有归还。我心里不快,却不好意思催促,但实在不甘心,便想着拿点不要紧的东西,略微抵扣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