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不止一次被磨出鲜血,身体也不止一次被剐蹭出血。
美人终于是松开了沈素,她摊开手心,看着上面裹好的布条出神,从眸中滚落的泪珠子很快就浸湿了一小片布条,她声音很轻,但足够让沈素听清:“不疼。”
不疼,又怎么会不疼呢。
沈素刚想再与她说上两句话,美人的肚子就发出了咕咕咕的声响,她一怔,较为低落地抚上腹部,看着还有些窘迫:“对,对不起,我,我好像是饿了。”
她声音更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力气了。
沈素越发觉得她就是卫南漪了。
高高在上的神女沦为了牲畜,没有了灵力,身体能够感受到强烈的饥饿感,可她到底是没有完全丧失神智,她不是真正的白马,自然没有办法说服自身去吃那些供养骏马的干草,她被人从江绪身边带走以后应该就再也没有吃过一口东西,也不知是饿多少日了。
只是饥饿是人之常情,她没必要跟道歉的。
沈素的计划是远离男女主和反派苟命,眼前美人八九不离十就是反派她娘,按理说她应该立刻送走她,远离她,只是……
沈素望着那虚弱苍白的脸,再次心软了。
她吩咐厨房端来了一碗碗精细的菜肴,在翠桃震惊的目光下,亲自扶着美人下了床。
偌大的沈府当然不止翠桃一个下人,但这些年原主不管事,家中事事都是翠桃在打理,一丁点风吹草动都是逃不过她眼睛的,听闻美人醒了过来,翠桃就立刻过来了,看到就是自家那平日里柔柔弱弱像朵娇花的小姐居然是半扶半搂着那细柳一样,一吹就倒的柔弱美人下床。
翠桃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她静默许久,终于是在那美人歪歪斜斜整个跌进沈素怀中,连累沈素都踉跄两步的时候,埋怨出了声:“小姐,她自己又不是没有腿,没有脚,怎么就非得靠着你怀里走了!”
翠桃是妖,大概是无法理解一个平常人手脚都受了伤,还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行动是多么困难的。
沈素没有吭声,一言不发地将美人扶到桌前坐了下来,等着给她盛好米饭,这才说:“翠桃,她饿了。”
翠桃斜了眼美人,她吃饭都是慢条斯理的,小口小口的米饭往口中送,看不出她有多饿。
翠桃轻哼了声,她并不喜欢这个让她看不清来历的女人,她还没有想明白,白马为何会变成个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半点灵力的女人。
而美人看着则是有些害怕翠桃的,不知是因为翠桃总在对她恶语相加,还是因为她感知到了翠桃身上属于妖物的气息,在饥饿感得到少许抚慰后,她垂着眼眸,细声道:“多谢姑娘。”
沈素观察力还算不错,她看得出美人是有点害怕翠桃的。
翠桃在这里,她也不好再追问美人的身份,干脆是起了身:“夫人慢慢吃,我去院子里透透气。”
美人惊愕地抬眸,轻轻启唇,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眼睫轻轻颤动,那眼里的水雾就深了些。
沈素忍着去给她擦泪的冲动转了身,心底生出几分怪异来。
她真的是卫南漪吗?她看起来可有些爱哭,卫南漪可是神女。
只是就算是卫南漪爱哭,似乎也能理解,如今的她不过是个几近破碎的玉瓷,早已失去了属于神女的一切。
沈素没有久留,她吩咐着翠桃:“翠桃,陪我去院子里看看。”
翠桃连声应了,沈素带着翠桃刚刚走到房门边,那屋里终于是迟缓地响起来了声音:“姑娘,我……”
沈素听到声响,连忙重新走回了美人身边。
她低眸,美人正在抬眸看她。
墨黑的瞳孔水雾轻飘,晶莹透亮满是柔弱,沈素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身上有这样强烈的易碎感,似乎轻轻捻动就能在指尖化作粉碎。
跟她说话,沈素都忍不住放低了声音:“夫人,怎么了?”
她眼里有片刻的犹豫,但很快就转为了坚定:“姑娘,我该离开了。”
沈素忽然想起美人与她说过的话,她说过不想害她,这才刚刚重新恢复些体力,人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她能感受到美人的真诚,也能感受到她的虚弱。
沈素是个怕风险,只求安稳的人,但……她看着风吹都能倒,又能独自去何处。
她看破了美人的心思,知道她为她着想,那就更不能让她这样离开了。
沈素沉吟片刻道:“我买了你,又救了你,你可不能走。”
美人愣了愣,没有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姑娘,可是……”
沈素平淡地纠正了美人:“夫人,我姓沈,名唤沈素。”
说完她没有再等着美人的反应,带着翠桃离开了房中,余光却瞥见了美人始终盯着她的目光,沈素觉得她大概是又怕着翠桃,又不想一个人待着的,置身处地地想想,如果她是美人,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自然是渴求可信赖的人相伴。
她看她,是不是信任她?
心头猛地跳了一下。
翠桃憋了许久,在离开房中后,忍不住出了声:“小姐,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为何对那个陌生妇人这样好?”
翠桃惊扰了沈素的思绪,她心中有丁点不悦,只是隐藏得很好。
沈素是较为擅长掩饰情绪的,比如她分明是害怕妖物的,却能依旧平常地跟翠桃相处,比如她分明怕极了那些幼虫,但当她们出现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落荒而逃,而是用上她能想到的应对之策。
她微微抿唇:“我也不知,大概因为她是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