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怀孕了。
镜衾没有回雁碧山,而是靠着玉髓隐匿了两人气息,跟沈逸文在小村落调养了一段时间,带着腹中孩子回到了离临仙山很近的落月城。
一来是被碧眼狐狸暗杀,让她对雁碧山失去了归属感。二来是离临仙山近点,以后也好报恩。
沈逸文虽然没有拦着她,但一直在笑她。
在沈逸文眼里,他大师姐是天骄之女,生来就站立于神坛,卫南漪根本就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可他忽略了一点,卫南漪太过于心软了。
镜衾觉得她迟早能还卫南漪恩情的,不过等到了生命尽头还是没有等到那个机会,她和沈逸文先是重伤,后又遭遇围杀,勉强靠着玉髓保住了性命,但也比不得从前了,她们的生命只有几百年,对于俗世之人来说已经很长很长了,但对于卫南漪而言太短了。
好在她们还有子嗣。
镜衾是下定决心要报恩的,她生命最后一段恨不能将那时的重孙直接丢进临仙山修炼,死死守着卫南漪才好,只是沈逸文是个很温柔的人,他觉得他们虽是先辈,但也不应该强迫后人去做不情愿的事,寻仙问道,踏上修炼,还得需她们自愿。
镜衾不得不放弃了偏激的打算,只是也立下了遗嘱,写下了册书,册书中记载了后人打开墓穴得到玉髓和储物戒的办法,也写下来了若我沈家子孙能够踏入仙途,无论进不进临仙山都不可伤临仙山弟子,报答卫南漪恩情的规矩。
因为害怕旁人惦记后人血脉,她们才设下了禁制,封禁后人血脉,唯有后人开始凝气修仙才会觉醒血脉,但还有另外一种没有记录在册书的血脉觉醒方式——卫南漪。
一旦遇到卫南漪,感受到卫南漪的气息,血脉就会被迫觉醒,并且永生不得伤害卫南漪。
所以……她其实是镜衾留给卫南漪的一笔赔款,而卫南漪是打开血脉禁制的钥匙。
原主也并非是从未受过伤,而是这具身体的血脉确确实实是在遇见卫南漪后才觉醒的。
怪不得她听到卫南漪的哭声会心痛,在能够宽慰她的时候却又不会,原来是因为先辈在血脉禁制里动过手脚。
镜衾很聪明,她知道卫南漪能够辨认她的血脉,后人一旦在卫南漪跟前觉醒血脉,卫南漪一定会想保护故人之后,带着她后人离开。
但镜衾忽略了一点,落月城虽离临仙山很近,但落月城是处荒废地,卫南漪根本就不会来落月城,也不会遇上她的后人,原书里就根本没有镜衾后人的出现。
她们能遇上都是因为她想买马离开落月城,而这是原主绝不会去做的事。
想来那群妖就是得到了册书,知道墓中有玉髓,还有装着镜衾和沈逸文一生积攒宝物的储物戒才盯上沈家后人的,只不过册书里没有记下镜衾血脉的秘密,所以她们也不知道镜衾后人的血脉甚至稀缺程度远远超过了玉髓。
沈素一时间竟有些摸不清她对卫南漪的怜惜究竟是因为血脉,还是因为她真的在意卫南漪?
大概,都有。
异变
卫南漪听到沈素跟她倾诉歉意,再结合刚刚一幕,大概能够猜到沈素一定在得到镜衾力量的同时,得到了些许属于镜衾的记忆。
想起故人,卫南漪眼眶里渐渐浮出少许泪花。
她默然地望着沈素,迟迟没能说出话来。
沈素贴着石棺,慢慢坐在了地上,指腹轻轻摩挲过垫在脚下的石地,那多年荒废,渐渐都有些泛灰的石块,竟是在一瞬间转为了深色,那是流水浸湿石块的痕迹。
她受伤的那只手,此刻已经完完全全化作了流水,一滴水珠挤着一滴,整只手都是湿润的,冒着些莹白的光,胳膊处还有细微的痒意。
沈素掀开衣袖瞧了眼,目光微微发怔,她忽然转过头看向了卫南漪:“夫人,你说我到底是湖中妖还是狐妖?”
卫南漪有些意外,她没有想到沈素会问出这样奇怪的话:“沈姑娘,你说什么?”
沈素将手掌抬了起来,让卫南漪能够更好地看清她正在变作水雾的手,随后在卫南漪的注视下轻轻揭开了衣袖,她玉白的胳膊处有细软的红色毛发在生长,她扯了扯唇,够了些笑意:“夫人你看,我先祖是镜湖妖,但先祖后来融进了狐妖的身体里,那按理说我也有部分狐妖的血脉,那我要是化形的话,会不会上半身是流水,后面有尾巴,头上有耳朵……那多奇怪啊。”
沈素是在笑的,可卫南漪眼眶竟是在瞬间更红了些。
卫南漪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伸过去手,将沈素掀开的袖口慢慢拽下:“沈姑娘是半妖,很难会化成妖形的,而且无论身体发生什么变化,沈姑娘都还是沈姑娘。”
卫南漪跟镜衾不同,她并不会读心,但她为人很细心,她察觉到了沈素藏在笑容下的不安。
的确,沈素是个擅长让自己变得冷静的人,只是作为一个人要接受身体变成怪物,这是很难接受,而这一点卫南漪是能够共情的。
沈素眼眸朝下垂落,虽然卫南漪说她不会彻底妖化,但沈素能够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逐渐变得潮湿。
分明湿漉漉的像是会随时化开,偏偏部分皮肤开始生长出狐狸的毛发。
沈素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她好像更能够共情卫南漪的处境了。
她终于是将眼眸重新抬起,干净的瞳孔里印出了卫南漪满脸的心疼,她忍不住问着卫南漪:“夫人会嫌弃我吗?”
卫南漪这次应得很快:“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