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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恕
周夫人心里始终纠结着,今日看女儿的态度摆明了是要和沈云扬一起,按说她身为母亲,怎能看女儿走了歪路而坐视不理,若有一日被皇帝发觉断头抄家,其中便也有她一份罪责。
可墨儿何曾如此忤逆过她,亦早已不是小孩子,该自有权衡。无论如何她若要和沈云扬一起都是不能的。
罢了,待明日再找她谈谈,定要她给一个交代。
仔细思量后觉得不妥,今日是把她惊住了,一时思索不清,此时怕那二人还是在一处厮混,想到此她不由得怒火又起,当即要去说清楚。
还未起身便听得周芜求见,对这个帮着墨儿厮混的丫头她已是更看不惯。
冷声让她进来,让自己最为信任的贴身丫鬟去守在门外。
周芜胆怯,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说话也说不利索。
周夫人不想听她这些为周长欢开脱的废话,喝道“你到底要说何!”
小丫头吓得一哆嗦,尽力不让嗓音发颤“夫人觉得若小姐未做如此出格之事皇帝便不会动小姐么,皇帝忌惮周家便要打压小姐,皇帝要拉拢周家便又要讨好小姐,从始至终小姐不过是皇帝权衡周家地位的一枚棋子,是周家维护荣光的一枚棋子。既如此小姐与沈小姐有私情又有何不可,横竖她的命都不在自己手里,她如今只不过想为自己而活。”
听完她的话,周夫人脸色已难看的厉害,一个小丫头绝不敢说这般的话“是沈云扬教你这般说的?”
周芜不敢答,确是沈云扬所教,却也是她情愿的。她深知周家门风,更知为周家人所知的后果,先不论小姐与沈云扬这不该有的情意,就说日后谋逆弑君的图谋若为相爷所知定是要将小姐活活打死的。
想到此便不由得一阵胆寒。
急忙叩首“夫人,小姐不会做有损周家之事,她回宫后即便想见沈云扬一面也是艰难,这半载她连您都不敢见,只怕皇帝疑心周家不忠,便更不敢与沈家的人有所往来,求您只当不知,再宽恕些时日。”
原本周长欢委婉的话被如此直白的讲了出来,周夫人知这亦是沈云扬的意思。
话已至此,再无话可说,她行事作风虽温和,可内里却是刚直,原本下定了决心要逼周墨回头,可听完这番话却再狠不下心去伤她的墨儿。
亲生的这三个孩子里只墨儿最让人心疼,大儿子像他父亲,为人清高刻板。小女儿性子跋扈,自小犯错挨打虽多,最让人费心,可也正因费心多偏爱亦多。
唯墨儿,最懂事听话,温软贴心的性子从不让她生气,她也从未动手打过她,今日还是头一次……
“你告诉她,让她记好她的话,绝不许做有损周家之事,回宫便与沈云扬断干净,否则休怪我清理门户。”
天黑透了,久违的满天繁星,周芜回去将周夫人的话告知了沈云扬,沈云扬看了眼庖厨内她心爱的女人,压低嗓音道“知晓。”
是她偷偷让周芜去找周夫人说清,以免周夫人再做何伤了墨儿的心。
掏出块金子塞给周芜,算是谢意。周芜自然是不要,“只要你对小姐好,我作何都可。”
给钱还不要,沈云扬像是看到了稀罕“憨丫头果然是憨丫头,快收着,日后办事也方便,小心墨儿出来看见。”
周芜才接下,去到内间布菜。
庖厨前,看周芜离开,沈云扬习惯的抬眼看了眼天,寒星闪着,似也是薄凉的。
“站着作何,快去用饭。”
被不知何时来到身旁的女人唤回了神,浅笑着抓住她的手。
“墨儿你说星子那般小,如同个小米粒,为何会夸好看的男人剑眉星目,当真不寒碜么?”
听见她这说法,周长欢只想看看她脑子里装的何物,还真是不学无术至极,可也是有趣。
“那你说皓齿红唇如何?”
一边慢慢往内间走,一边听着沈云扬的解释。
“皓齿红唇简直像那《狐语》里的女鬼,一朵艳红唇,内里两排白獠牙,张嘴便是血盆大口,将活人头颅吞下,血洒满地。”
周长欢被她逗得笑起来,“怪不得先生被你气的走人,看来你与先生真真是只能留一个。”
坐到饭桌前,满脸宠溺为她夹菜,调笑道“多吃些才有气力胡言乱语。”
听见墨儿打趣自己,沈云扬扬眉使坏道“好啊,待会墨儿不妨教教我,人家可是比不得墨儿在榻间的文采。”
一旁的人登时息声,专心吃着碗里的饭。
沈云扬知周长欢最吃这一套,看着她被自己欺负了的模样得意的抿着嘴品尝她的手艺。
“甚好,人间至味。”
听她如此说,周长欢又为她夹菜“那便多吃些。”
她吃的极慢,半边脸疼着本不愿用饭,却知若不吃沈云扬定也吃不下,故而装一装样子陪她用饭。
今日她怕云扬为了她退让,故抢先说出那句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自始她似乎便一腔孤勇的不计后果……这到底是怎的了。
想来确也是荒唐,可兹一看见沈云扬便觉得值得。
或许这便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生死亦不足所惧。
低头这样想着,忽嗅到一股清香,抬眼见小孩子凑过来近在咫尺的脸,吓了一跳“作何?”
只见小孩子不满的皱眉撇撇嘴“我都吃饱了,你还走神……”
看她认真的看着自己,微微侧头像只又傻又乖的小狼犬,周长欢心软的一塌糊涂,浅浅笑着“那便洗洗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