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野侧首,看见谢神筠直直地盯着自己,她神情隐在夜雪中,看不分明,话却很淡,期待落空之后的失望在她话里被碾成灰烬,变得尤为冷淡,“我说笑的。”
她吩咐左右:“让定远侯先过去。”
巷口空了出来,车辙与马蹄在雪地里挨近又错开,留下两条相交的线。
沈霜野在窗边停了一瞬。
谢神筠垂眸,按住了窗沿。
他们错身而过。
竹窗关上了。
——
谢神筠还停在窗边,搭着竹窗的手流露出苍白,她从来不染丹蔻,那颜色让她想起血,觉得脏。
阿烟不敢吭声。
谢神筠沉默下来时总显得格外冷寂,她眉心缀着红,花钿和牡丹都是用来遮掩的颜色,仿佛丰润明艳的脸只是张画皮,剥落之后是森白鬼面。
她总在沈霜野面前无所遁形。
今夜变故太大,连阿烟都收起了天真懵懂,不敢直视于她。
但马蹄声追了上来。
谢神筠冷漠的神情忽然化掉了,竹窗被敲响,沈霜野重新出现在外面,手里还捏着一枝梅花。
沈霜野没有带糖,但他走的时候看见了院墙上斜逸出来的白梅,底下的花枝经不起风雪,凋零大半。
沈霜野没有理会谢神筠的惊讶,道:“送你了,就当是谢礼。”他把花别在竹条上,鹅黄花蕊颤颤巍巍的接住了白雪。
谢神筠没有忘记沈霜野能有多强势,他在从容内敛与桀骜不驯之间转换自如,做事全凭本心。
就像庆州城外时他把刀探进竹帘。
那时是利刃,如今是花枝。
谢神筠掐掉了开得最好的那朵花,面无表情地揉碎在指尖。
谢礼?挑衅还差不多。
这人太讨厌了。
——
谢府在崇仁坊,入夜之后很安静。
谢神筠下车时已经收敛起了所有情绪,她没有动沈霜野送的那枝梅,只在进门前回头看了一眼,便任由它在风中凋零。
腊月二十七宫中封笔,往年谢神筠都是留在宫中陪圣人守岁,但翻了年要与裴家过礼,谢神筠不好不在。
因着年节,廊下撤了白花,挂起了红灯笼,院中梅花开得正艳。荀夫人生前最爱寒梅,谢府便遍植雪海,倒显得越发的冷了。
朝露堂里还亮着灯,谢神筠遥遥看见,脚下一顿,问:“阿耶还没睡?”
谢道成今日下值在家,他注重养生,亥时一到就会上床安寝,但今日难得还在厅堂,手边一盏清茶,袅袅热气氤氲了他手中的雪景图。
谢神筠跨进门,看见那画十分眼熟。
“阿暮回来了,”谢道成目光未抬,说,“你的这幅雪景图画得真是妙,以后不要再画了。”
谢道成把画搁在了桌上,卷轴一角是雪瓦红檐,笔触细腻,细看之下冷得人心里发颤。
“是不要再画,还是不要再画这幅画?”谢神筠瞟过那幅画,画已被装裱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