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神筠不同,她再是机关算尽,也注定只能当个大周臣子,没法篡权夺位。
贺述微对谢神筠的忌惮甚至远不如手握重兵的沈霜野,而谢神筠在这件事上和贺述微立场相同——她把秦叙书放到了燕州监视北境动静。
这恰恰是贺述微能容忍她站在中书凤阁的原因。
除非谢神筠欲效仿太后,嫁给李璨做大周皇后,这样她便能名正言顺地从自己的夫君手上夺过权柄,共治江山。
沈霜野洞悉了谢神筠的意图:“相反,你还可以成为陛下用来制衡政事堂的工具。”
天子年幼,就注定不能容下强势的臣子。
“你要入朝,就注定孤立无援。”沈霜野道,“太险了。”
谢神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险中求胜,她曾说沈霜野把自己活成了孤臣,但如今她自己也要走上这样一条路了。
“可对我来说最危险的那个人是你,”谢神筠看着他,“一直是你。”
第72章
谢神筠默默注视过沈霜野很多年。
那是梁行暮留给她的东西,说不上珍贵或者喜欢,但就是她的。
帘外的烛烧到了尽头,只剩下一点昏光。
“你走的时候把张静言的骨灰带回梅岭去吧。”谢神筠道,“他离开长安,本来是要往洪州去的,应该是想要去白山寺看看。”
谢神筠说:“白山寺他回不去了,不如葬在北境的梅岭。”
那里有白梅落雪,能容他乡之客。
“梁夫人也被葬在梅岭,”沈霜野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鬓发,力道很轻,“你不想回去看看?”
谢神筠让他带走张静言的骨灰,便是不会同他走了,但沈霜野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找一个不同。
谢神筠果然摇了摇头:“以后……总有机会。”
她不敢去见梁蘅,便连看见她的神像都会觉得怕。
这话听着很像敷衍,但沈霜野知道谢神筠不会在梁蘅的事上敷衍。
“以后我陪你去。”
谢神筠枕着沈霜野的胸膛睡过去,这一觉睡得很长。
外头的雨还在下。
——
翌日雨还没停,杨筵霄昨夜当值政事堂,一夜未睡,天色将明时方才将案上的文书整理妥当。
几位宰相今日都来得很早,内侍掀帘请贺述微进来,杨筵霄急忙起身相迎:“明公。”
他是贺述微的后辈,入仕科举那年正是贺述微担任的主考官,因此在朝堂上也可算作是他的门生。
不过贺述微从不对出自他门下的学生以老师自居,也不许旁人叫他老师,昔年他教导昭毓太子多年,听说在麟德殿中也仍是以君臣之礼相待,毫不逾距,于礼法一道上的恪守便可见一斑。
“不必多礼。”贺述微很照顾同僚,对后起之秀也多有提携,他见杨筵霄熬了一宿,面容憔悴,眼底也似有青黑,便关切道,“我听说你一连在台院和政事堂熬了数夜,此前工部账目的稽查也是你亲自去办的,勤勉是好事,但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杨筵霄恭恭敬敬道:“下官才智疏薄,只能以勤补拙,不敢言苦。”
“贺相说得不错,”岑华群和吕谨自屋外跨进来,腿脚还有些不利索,“咱们是为陛下辅政的人,仪表精神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