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不用多礼,陈矩说你有要事面陈可是真的?”万历皇帝已经坐回了软塌,但姿势并不放松,双手杵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探。
“回父皇,确有此事……儿臣带来了神器,一观便知。”洪涛起身打开箱子把显微镜拿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
“做给我看!”万历皇帝也下了软塌,背着手站在桌边,示意可以开始演示了。
“果真如此……换永寿宫存水……换翊坤宫存水……”桌上已经备好了从各宫取来的西山之水和井水,洪涛先从启祥宫开始,一个一个的轮流让皇帝亲眼过目。
“我儿,不必看了……”连续看了六七个样品,万历皇帝起身离开桌边背着手开始踱步,神态很是凝重。
“父皇,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同时也是第一次通知你,我不是你的儿子,是神派来拯救帝国的!”
就在万历皇帝经过身前的瞬间,束手而立的洪涛突然动了,从显微镜的基座里拿出个小瓶子,打开瓶塞把里面的液体倒在一方布巾上。
趁着万历皇帝还没回头,突然上前两大步,双手从身后穿过腋下,用胳膊箍住脖颈和右臂,左手的布巾死死捂在了皇帝的口鼻上,同时嘴里小声念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话。
“原本我是打算等你撒手人寰之后再登基的,哪怕时时刻刻都有被废掉的危险也不想把事做得这么绝。可是你自己不给力,我朝商人在海外被外族杀戮,你说他们是活该。
福王结个婚居然要花费掉三十万两银子,修建府邸更是耗资无数。这些银两如果用在国事上,大明可以派百艘战舰扫平外夷,结果只是为了一个儿子的结婚排场,这样的人不配坐在皇位上。
江山向来不是某家某户的,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不过是临时管理者,谁也无法把它带入棺材。可是像你这么折腾,百姓却要忍受无妄之灾。
既然你管理不好那不如交给我试试,放心睡吧,我不会对郑贵妃和福王下手报复,没那个必要,和你比起来我的品格好像还更高一点……”
在洪涛双臂的禁锢下,万历皇帝拼命扭动着略胖的身躯但无济于事,想用手去抓,双臂被死死箍住无法放下,只能在半空中乱舞。
双眼圆睁,拼命向后想看清楚一向懦弱的太子为何会突然爆出此等巨大的力量和胆识,耳中所闻更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听不太明白。
但很快他的挣扎力道就小了,双臂逐渐耷拉了下来,两只眼睛虽然还睁着,瞳孔却开始放大,呼吸幅度越来越弱。高浓度的乙醚气体通过呼吸道钻进了肺泡,再经由肺部的毛细血管迅流到身体各处,抑制了中枢神经反应。
浓度和用量控制好是全身麻醉的医疗药物,控制不好出剂量则会带来诸如头疼、头晕、恶心、呕吐、呼吸紊乱之类的副作用。但真正令人死亡的不是乙醚本身,而是肌体被麻醉之后无法自主呼吸,等于活活被憋死。
“来人呐!来人呐……陛下晕倒啦!”大概等了五分钟左右,确定万历皇帝已经被深度麻醉,且呼吸越来越弱,洪涛才把人拖到桌边猛的一松手,造成突然摔倒的假象,向门外边跑边大声呼喊。
此时他非常非常想念自己原来的身体,除了身高要比现在高一大截之外嗓门明显也更凄厉,很适合这种场面,一嗓子恨不得能让外朝的御林军都听得真真切切。
即便喊声不那么凄厉,依旧还是引来了外面的关注,最先跑进来的是田义和陈矩。看到皇帝的模样两人倒是没太手忙脚乱,一边把皇帝抱到软塌上一边向西暖阁飞奔而去。片刻之后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王皇后也跑了过来。
再然后就是传御医、指挥内宫侍卫封锁西六宫之类的事情。在这期间洪涛一直蹲在回廊里,楞戳戳的一言不,无论田义、陈矩还是王皇后问起只有一句话:皇帝见到水中蛊虫,大骂尔等可恶,然后就一头栽倒。
面对平日里窝窝囊囊、谨小慎微的太子,大家一致认为是被吓傻了。可现在谁也顾不上安抚灵魂出窍的太子,只让两名内官陪同先行返回东宫。不过必要的程序也没漏,依旧着内宫侍卫封锁东宫,出入全免!
“千岁爷、千岁爷,您可回来了,宫里怕是出了大事,外面全是御马监的内侍!”对于这个情况王安还是很焦急的,他不清楚生了什么,只觉得皇帝可能要对太子下手,保不齐妖书上说的事情属实。
“不要慌,陛下突然昏倒,已经传了太医。去和宫里的人说清楚,让他们稍安勿躁,各守本分。”洪涛揉了揉脸,把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统统揉碎,给出了一个听上去还算合理的解释。
万历三十一年十二月十五日,大明万历皇帝朱翊钧于启祥宫东暖阁中突然晕倒,太医赶到时已经没了气息,经查验没有外伤和可疑之处,当天下午宣布驾崩!
皇帝死了该如何操办后事呢?其实和平民百姓们差不多,只是过程繁琐了很多倍。先就是由内阁颁讣昭告天下,再由礼部官员讨论已故皇帝的谥号、葬礼。
第二天,皇室人员换上素服在宫中设立几筵,早晚哭奠。文武百官身着素服,早晚去思善门外哭一次。
从入殓那天算起,皇室要身穿斩衰三年,文武百官包括监生、吏典、命妇、僧道、军民百姓,穿素服二十七天,婚丧嫁娶停止一百天,不许吃肉喝酒。城内寺院道观鸣钟三万下,禁止屠宰四十九天。
具体哪天出殡要由礼部按照吉凶来定,从前三天就开始各种仪式,有的在皇城里面有的则在皇城外面,反正大部分仪式都离不开皇太子参加。
洪涛要跟着皇帝的梓宫由大明门出皇城,步行到德胜门,再上马到十三陵。中途还有好几次哭奠仪式,沿途百姓也不能闲着,有头有脸的全得在路边设祭。
到底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走,洪涛也不太明白,反正礼部官员怎么说就跟着怎么做,除了累点、冷点、跪拜多点、磕头无数之外也没啥可难的。
其实到了陵寝之后才是礼仪最密集的时刻,洪涛差点把膝盖跪碎了,如果有可能他更希望说服万历皇帝退位,宁可冒点风险也别受这份罪。
好不容易回到城里,得,文武百官还得在城外迎接,再经历一大套繁琐的礼仪,最终把万历皇帝的牌位一路护送回紫禁城才算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