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到即使有着和众人不同的思维方式,她也绝不会去为她的思想做出什么真正强有力的抗争之举,或者说是,她做不到的——叛逆地离家出走并不算是真正的抗争,因为大家也都觉得情有可原嘛,是能被接受的。”
白发少年说着自我理解,明明在故事中深究起来,主角真纪有那么不好,但他的眉眼很是温和,“真纪也很可怜啊,她的思想是她的坟墓,是她的墓志铭。”
太宰治就平静十分地看着他,看到少年弯眼笑起来,他在此前遭遇过许多不幸,在此刻展露的笑容竟是意外地无忧无虑,吐出一口长气,中岛敦有感到自己内心的放松,他说道:“感觉还有很多的话呢,但简单而言,”
他话语一转,“我在前几天也看过不少国外的哲学著作,如果尝试着理解一点真纪的话,那么,我以为——”
“她已经、或者说从头至尾都不是一个‘人’,最起码不是人文当中的‘人’。”
真纪有很可怜啊,她活着那样清醒和绝望,却不得不蒙蔽着自我和他人,她最好只有思想而没有行为,但她本来就找寻不到任何方向,她不是人文当中的‘人’,却又生活在人文社会中,她有十分卑弱可怜的报复心理,她要看着这个世界的人们走向终局。
真纪知道的,人文当中的‘人’并不是人。
可是她自身包括思想都像是落在蜘蛛网上的飞虫,她逃不掉,也没人能逃掉的。
中岛敦陷入自己的思维当中,直到太宰治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这才回神,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他面露疑惑:“有什么问题吗,太宰先生?”
不知何时变得不笑的太宰治神情显得阴郁莫名,随后脸上重新挂起笑容,看似轻松地叹了口气,“问题可大了啊。”
太宰治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见中岛敦还要再问就摆摆手,“我说笑的呐,敦君,多谢你成功给我讲得想睡觉了。”他一副不着调的样子,还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惹得在另一边伏案写档案的国木田独步又是掰断了一根钢笔。
火气催使下的国木田独步有很危险的模样,已经从工位上起身,正要一步步向太宰治走去,结果后者更是滑头,一下蹿去了江户川乱步身边,飞速认错,“我错了国木田桑!但现在我真的有正经的事哦,乱步先生可以为我作证!”
江户川乱步看了眼已经变得迟疑的国木田独步,再看一眼蹲在自己身边的太宰治,得到了一个讨饶的笑脸,就撇了下嘴再点头,不甘不愿地确定了。
“啊啊,是太宰这家伙找乱步先生有事吗?!抱歉,那我就不打扰了。”
等国木田独步回到座位上继续认真工作,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二人直接乘电梯到顶楼天台上,阴天里没有什么太阳,否则就算有那一瞬间确定作为‘交易报酬’的点心零食,江户川乱步也一定不会搭理对方。
太宰治双手插兜,风吹起了他的风衣下摆,他的声音在风中很轻,“真的无法制止、无法挽回吗?”
在不远的未来将会有那么多人死去,而这仅仅是一个前奏,后续还会发生什么完全是未知的事情,太宰治没有很热爱这个世界,但是,他会记着好友对他怀抱的期望,以及很重要的一点——这是他的友人曾生活的土地国家世界。
而现在关乎整个世界的命运之线又要被风吹去哪里呢?
“乱步先生,‘死亡’正在扩散,就算自杀者注定的‘死亡’可以被忽略,但是,这一事件背后的存在传播‘死亡’的原因是什么?”太宰治弯了下眼,脸上却没有分毫笑意,反而深沉晦涩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眼底溢出。
“它已经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我不相信它对人类友善,乱步先生,你说,它会是什么呢?”
江户川乱步蹙眉看着他,十分不客气地反问道:“你自己这么有想法,还问我做什么?”
太宰治顿时讨饶,“可别这么说啊,乱步先生,我是真的无法确定答案,以及如果已经预感到危机,却什么都不做……那可不是我的习惯。”就算无法制止、无法挽回,但真的能做到对‘人死去’这件事视若无睹吗?
他说不清自己对于生命的看法究竟是如何,但在失去友人之后,他有时会觉得,生命是宝贵的东西,并不容人轻视,纯粹恶人的生命会不值,死了也只叫人唾弃,但一般人们的生命却是值得珍惜的。
对每个人来说,重要之人的逝去都会带来悲泣,就算自杀者注定死去,可他们也许还有更多的时间和身边人们相伴,或许在未来某一时刻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然而这一切的可能性都被截断了。
而往严重了说,如果这场异常最终蔓延到了全世界,是一定会引起混乱的,到那时被混乱波及的范围,是一片土地、一个国家,还是整个世界?
太宰治低眉,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江户川乱步看出他坚决的态度,抬了下帽檐,睁开眼盯住他,再次问道:“你真的想知道那个答案吗?”
“当然。”
“好吧!那就由名侦探大人告诉你吧!”江户川乱步从斗篷里摸出黑框眼镜给自己戴上,一身意气风发,然而语气沉沉地道:“那是降临于此的‘神’!”
“它的意志仅仅行于地面便带来灾害,它既存在也不存在,无法被找寻到痕迹,人力也完全无法对抗于它。”
“太宰,‘神’的力量是和人类-异能者完全不同的。”他意味深长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