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他的视线彻底恢复、转向自己旁边时,就意识到自己猜测错了。
不是那位未知的存在为他保留了理智,而是无知者在这里,歪斜着趴在扶手上坐在他旁边,而手指搭在他手中的书页上。
留意到他的视线,无知者抬起头天真无忧地笑,她不在意自己身边有什么样的无形存在,也不畏惧于牠们和这座剧团,很轻轻地道:“你醒过来了呀,看到了什么呢?”
这个剧目好不好看?她在问这样的问题。
她抬头看中心巨大无比的舞台,一身懒懒散散,雾蓝色的眸中没有任何倒影,她知道剧目内容的,也知道剧目名称,它已反反复复上演了无数次——
破灭了多少个世界,就上演了比之更多次。
它名【美丽少女】。
无知者将这个名字说出,费奥多尔就领悟了剧目主角就是【美丽少女】,剧目以她为名,他回想自己看到的一幕幕,低眸微笑地道:“我看到了罪恶,她在清除罪恶。”
完全恶意癫狂的意志才能诞生出【美丽少女】,她当然足够美丽,又足够无害,而恶意就掩藏在这样的设定中。
是啊,美丽无辜又无害的少女,那么当她抵达了具有万般罪恶的世界上,她没有进行任何与引诱有关的精神控制,只不过是世界上惯常存在的不幸和人类的恶意主动施加于她,而当那些恶意具象化在她身边时,她的隐藏机制或者说仅有的一条非常明显的机制就自动宣判这场‘游戏’失败。
失败的‘游戏’会倒带重来,时间回到【美丽少女】降临时,而她的降落点刷新,并且降临在世界上的【美丽少女】翻倍。
被感知到恶意会致使游戏失败,而世界上的恶意总是多样的,于是时间不停地重来、世界时时刻刻都处在倒带中,而一切生物包括人类都不会意识到任何不对,直到【美丽少女】的存在变得密集,他们才能意识到世界将在这样的过程中毁灭了。
但他们意识到时为时已晚,早已不可挽回,毕竟每一次重来消耗的是世界自己的能量。
【美丽少女】的机制就是以人类恶摧毁人类的世界,没有任何的不公平,但无论世界上的恶是多是少,当她降临就意味着世界必将毁灭。
到最后人类清醒既绝望地迎来世界的毁灭,他们没有任何挽回的机会。
而那位未知存在,也许祂有着一份‘善心’,就像是【美丽少女】的机制只针对恶,只不过人类从古至今就脱离不了恶,所以无法挽回一样,祂也会在世界毁灭之时,将那些被审判为纯洁无辜的灵魂吸纳,转移至祂的梦境中。
费奥多尔明白了这一出残酷却又美丽至极的剧目,他抬头看着【美丽少女】,眉眼间神情不明。
她的机制是极致残酷的,高高在上地审判着人类,可对于神祇那样的存在来说,人类反抗无能,也就不被祂们看在眼中,甚至祂所需的不是灵魂,并不吸收人类的绝望和恐惧,祂只要破灭的世界,将之作为灰砾收走。
神是灾害。
他此时才更深刻地理解了这点,不由垂目微微叹息,他问道:“那么这个世界会有拯救和挽回吗?”
这个世界和【美丽少女】所降临的世界是有着共同之处的,都是人类所无法抵抗,没有任何有效的措施,徒劳地应对,却奢求能拯救和挽回,但也有着差别,降临于这个世界上的是灰雾之主,而祂并不预备让世界毁灭。
费奥多尔问的是当终末之时来临,天母教团和天真剧团将会做什么,人类自己又能做什么?他没有擅自问灰雾之主,因为也许只是呼唤祂的名,就会吸引来祂的视线。
无知者望着他,眉眼间洋溢着永不熄灭的快乐和足够她肆意挥洒的‘善’,因她喜欢世界,喜欢鲜活的世界,也很喜欢鲜活的人和他们创造出的璀璨光辉的文明,所以会做一些额外的事情,好在她是被纵容着的,不用为此支付代价。
她说道:“等天母的力量再壮大,在终末之刻来临、灰雾之主的晋升仪式完成后,牠会将整个世界都收入囊中,进行再次孕育,牠作为永不消亡的存在,还将清除人类身上的罪恶。”
但人类都只能是牠的小花了,从过去到现在到未来,彻底丧失所有,他们的思维意志都会属于天母,哪怕是被创造出的文明也受到牠无处不在的制约,就算牠们在一切之后都将离去,可天母怎么会舍得经由牠照管的、心爱的花朵?
已经说出来天母的应对,她也不介意揭露更多的隐秘,快活地说着:“其实现在人类也是天母的囊中之物啦,是她的小花朵们。人类自由过,在天女降临、还未升天,从天女蜕为天母之前,那时候牠的权柄不足,最多吸收着信仰,也能够赐予信徒力量。”
但不会像是这样,人类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全都属于天母,而当世界也被牠再次孕育时,那份权柄将更进一步,而这个世界就彻底是牠的所属了。
——毕竟化身为天的母亲对于自己的孩子有一点占有欲嘛,牠有力量有权柄,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语气轻快地说话,无知者显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费奥多尔则问她:“那时候的天母会带来什么呢?”
这是人类会有的问题,无知者冲他一笑,“天母会想要完美无缺的孩子呀。”
就像是人类的优生优育?胎儿尚且在母亲腹中时就能被照出有没有疾病、推不推荐让其降生,而天母的话,能看到牠每一个孩子的未来,也就能随意决定要不要他她,也将使他们永恒,那么在牠的神国牠的乐土中永远不会有病害和枯萎,所有盛开美丽的花朵都将伴随牠度过漫长岁月永不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