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坐在木亭下,围成一圈,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吹牛的吹牛。席冲端起酒杯,刚站起来,周围就安静下来,全都仰着头等着他要说什么。
他顿了下,举起酒杯,说:“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
“就这啊?”项维冬第一个拆台。
游阳帮忙说话:“我觉得很好了呀。”
尤淼捣乱:“来段敬酒词!”
小翠悄悄鼓了下掌,因为周围人多,所以也笑眯眯跟着起哄:“对啊,小老板,来段敬酒词。”
席冲无奈笑了下:“没有敬酒词,今天都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说着,他率先仰头喝下了酒。
大家起哄着,也都纷纷举起酒杯。今天没人喝果汁,杯子里都倒了李大爷带来的白酒,有好几人都被辣得呛起来。
席冲坐下,胳膊被人碰了碰,转头看到一脸笑着模样的游阳。
“笑什么?”他轻声问。
游阳摇头晃脑,也放低声音回答:“就很高兴啊。”
“是吗?”身后是陈秋白正在辛苦照顾的烤炉,一滴油顺着烤盘落下去,滋在烧得通红的炭上,瞬间升腾起一股火苗,火光映进了席冲眼里,他忽然问游阳:“现在有觉得长大好玩一点了吗?”
游阳眨眨眼,回想到自己当初那句抱怨,不知道席冲竟然记了这么久。
那时他刚刚结束高中生涯,没等开心就要一一和朋友家人分别,远离熟悉的废品站,所以觉得长大一点都不好。
现在也不轻松,他和席冲度过了兵荒马乱的一年,几乎每天神经都紧紧绷着,没有一刻松懈过。晚上数着星星都睡不着,他们就坐起来,商量接下来的对策。然后等第二天太阳升起时,亲一亲彼此,继续去面对糟糕的一切。
可不一样的是,这次除了有席冲,身边还有更多的人在支持他们。所以游阳缓缓点了下头,眼珠也被火光照亮,笑着说:“嗯。”
今晚的夜空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可这不影响所有人欢闹的兴致,除了陈秋白在认真烤肉以外,其他人喝着酒就打闹成一团。
吃饱喝足后,他们兴致不减,嚷嚷着要把桌子摆出来搓麻将。不过位置紧张,要通过拼酒来角逐出仅有的四个名额。游阳本来打算参与,被他们嫌弃,说小屁孩一边玩去。
于是游阳就一边玩去了。
他顺带把席冲带走,一起回了房间。院子里整在进行紧张而刺激的比赛,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和大笑声,注意力全专注在吹瓶喝酒的选手身上,所以没有人发现他们的消失。
不知不觉中,天上的乌云散开,月亮出现了。
看来明天一定会是个大晴天。
“冬哥。”
“冬哥,起床了。”
“冬哥!”
怎么都叫不醒项维冬,游阳干脆蹲在床头,伸手掐住项维冬的鼻子。
静等了一会儿,失去氧气的项维冬脸色变得涨红,倏然睁开眼,大口呼吸着,瞪眼茫然看着眼前的游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干什么?”
游阳站起来,很认真地说:“今天说好去爬山的。”
昨晚项维冬打麻将打到天亮才睡,此刻又困又累,哪还记得之前说好的爬山的事,重重打了个哈欠,翻过身裹上被子含糊说:“我不去了,你们俩去。”
“不行。”游阳态度很坚决,伸手去拽他的被子,“你必须去,你都好几天没出门了,身上快要长蘑菇了。”
一番争斗之下,项维冬还是不敌游阳,被缠得没办法,骂骂咧咧从床上起来,去卫生间洗脸的时候还在说:“太烦人了,明天我就回去!”
“你往哪儿回啊?”游阳神出鬼没,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小脸白白净净,“我已经把你的身份证藏起来了。”
“……”项维冬把他拍出去,摔上了门。
洗漱完,项维冬被游阳往嘴里塞了一片面包,手里塞了一瓶牛奶,就急匆匆出门了。
爬山的地方不远,是个不太有名气的小景点,陈秋白推荐的。
山峰高耸入云,光是站在山底,就令人毛骨悚然,心生敬畏。才爬了不到三分之一,项维冬就不行了,弯腰喘着粗气,靠在旁边粗壮的树木上,对游阳摆手:“我……真不爬了,快……死了。”
游阳看着比牛还喘的项维冬,面色倒是正常,脸不红心不跳的。他伸手指了下前方已经离他们很远的背影,说:“我哥都爬那儿去了,咱俩得快点,不然追不上他了。”
项维冬抬头看了一眼,更加痛苦:“他,他就是个不知道累的牲口,我能跟他比?”
再怎么耍无赖都没用,游阳又拖又拽,硬是拉着项维冬往上爬。
好不容易到了一处休息的亭子,席冲已经在里面等他们半天了。游阳累得直喘粗气,立马松开拖着项维冬的手,快步走过去,整个人扑在席冲身上,被席冲伸手接住。
身后传来一句骂声,是因没想到游阳会突然撒手而直接倒在地上的项维冬。他狼狈爬起,不顾身上的灰尘,指着游阳的后脑勺恶狠狠说:“绝交!”
“绝交就绝交,”游阳趴在席冲身上不动,与他的感情已经在刚刚那段互相拉扯的台阶中消耗殆尽,虚脱地说,“和你爬山比背着我哥爬还要累。”
他们冷战了一会儿,最后因为不远处飘来一阵烤肠的香气而和好。
没一会儿又绝交了,因为项维冬不小心把游阳吃了一半的烤肠碰掉在地上,可距离刚刚的小摊已经又爬了几百层台阶,他没办法再折回去买一根赔给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