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川二十八岁生日这天过得很寻常。
早上九点,他出门见了一位民宿的意向投资人,这位投资人是两年前他在南清举办的小型文旅民宿展览会上认识的,当时两人一见如故,聊了很久,原本对方去年就准备着要投资,但因为近几年民宿光景不好,一直没有决断。也是直到最近,对方看到槐序经营状况,才终于下定决心。
陆闻川在外面和对方周旋了一上午,商定了大概的出资额度和分红比例,要吃午饭的时候,投资人称自己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开,订了去其他城市的机票,几个小时后就要走,跟陆闻川简单应付了几句,又带着助理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陆闻川一个人走出了餐厅,在回民宿的路上又接上了大伯的电话,大伯高兴地对他说,今天是他的生日,大婶特意抽空在家,做了很多陆闻川爱吃的饭菜,想让陆闻川过去一起吃个便饭。
陆闻川看了眼时间,觉得现在过去还算充裕,下午也没什么要紧事做,便说了声“好”,调转方向开去了大伯家里。
自打父母去世后,陆闻川就没怎么过过生日了,尤其是他毕业和周逾安合伙开酒吧之后,一日比一日忙,每次生日都赶不上在民宿过,南清的这些亲朋好友鞭长莫及,至多只是电话问候一下,很少有真正庆祝的时候。
陆闻川原以为自己长这么大,早已经对生日当天周围人都围绕着自己其乐融融的景象免疫了,然而事实上,当这一天真正来临,尤其是当他进门看到餐桌上满满当当的一桌饭菜时,心头还是忍不住软了一下。
他被大婶安排坐在二老中间,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无微不至的问候让他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是这个家的一员。
大婶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回青城,陆闻川说酒吧那边最近不是很忙,想了想,又确切地说“下周吧”。
大婶轻叹一声,看着很心疼的样子:“天天东奔西走,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最近看着又瘦了不少。”
陆闻川笑着说“没有”,大婶便又提到了被任远带去第二次见公婆的孟识,说:“前些天碰到你孟叔,说小孟订婚的日子差不多已经定了,在下下个月,双方都很满意。不是我多嘴,小孟比你小那么多现在都有准信儿了,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领个姑娘回来见见?”
陆闻川看着她很认真又忧愁的样子,又求助似地去看大伯。大伯正埋头吃饭,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见陆闻川不说话,大婶又道:“之前你大伯给你介绍的那个女孩我前几天见了,说话办事都很好,人长得也不错,听你大伯说,你们相处得也挺好,你是觉得哪里不合适呢?”
陆闻川放下筷子,无奈道:“您误会了,我跟她只是朋友。”
“相亲没处上对象,倒先交上了朋友?”大婶明显不信,不过他倒也没有逼迫陆闻川,只是说,“你要是真觉得不适合,我这儿也打听了几位性格样貌不错的,要不在你回青城之前,我帮你先张罗着见见?”
陆闻川觉得,在催婚这一方面,大伯远不及大婶功力的十分之一。
不过他也很理解,自己父母去世得早,身边比自己小的朋友也都已经有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自己事业上还算顺利,就是感情一片空白,尤其是眼下,他也是要马上迎来三十大关的人了,在终身大事上,长辈们操心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他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抵触。
他有些为难地说“不用了”,原以为大伯会帮自己打圆场,却不料大伯也帮腔道:“要我说,倒不如趁有时间多见见,你自己一个人要到什么时候,一直别别扭扭的,倒不如赶紧定下来。”
乍一听这番话可能并没有什么逻辑,但陆闻川知道,大伯这是在对自己和江昀清的关系表示不满。
老人家一般思想比较保守,当初大伯能接受他出柜,也是因为知道他不是一个乱来的人,有自己思考和判断的能力,虽然在这件事上颇有微词,倒也没有过分干预,只让他仔细认真地考虑好,之后不要后悔。
然而没过几个月,他就跟江昀清分了手。
那时看他整天丧着个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大伯还会劝两句,让他不要因为一时冲动,给日后留下遗憾和悔恨。
但这几天他跟江昀清的情况大伯都看在眼里,觉得事情到这个地步,也没可能折腾出个好的结果了,与其藕断丝连,彼此痛苦,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彻底断个干净。
“要是你父母还在,也肯定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大伯说完后,便拒绝与陆闻川对视,有种作为在场唯一知道实情却没有站在陆闻川这边的心虚。
陆闻川看着他,倒也没有责怪什么,只是在大婶后续愈发高涨的劝说下,迫于无奈保存了三四个适龄女孩的联系方式,以至于最后离开时他都有种自己做了亏心事的不道德感。
下午三点半,陆闻川从大伯家出来,开车前往民宿。
从大伯家到民宿的路线十分固定,中间会路过一条商业街,街上大多都是有当地旅游文化特色的商铺,纪念品店和花店尤其多。
陆闻川就是在这个时候接到李灿的电话的。
对方称自己刚和朋友逛街的时候,收到了孟识的消息,小孟说今天是陆闻川的生日,自己来不及回来,拜托她挑一束花转交给陆闻川,问陆闻川喜欢什么品种。
陆闻川最近见到的花有些多,心理上有些过敏,本能地开口拒绝。
然而李灿却道:“可这是小孟交代给我的,是她要送你,不是我要送你,有什么不好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