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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仔细去听那罗茍氏都在骂什么,只觉得那一刻这老妇的嘴脸是那般的恶毒,心底一直有个声音,想要将这恶毒老妇的生命给终止。
但顾小碗同样也是保持着些理智的,她不能,这即便是乱世,但却不是快意江湖,她也没有那个本事直接杀了这恶妇给刘马兰报仇。
只拿一双满含泪水的眼睛仇恨地盯着对方。
罗茍氏不是没有看到,但却不以为然,她不以为两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能拿自己如何?反而越骂越是得意。
最后竟然一甩手,朝着地上刘马兰的尸体吐了口唾沫,冲顾小碗两人道:“既然是你们的嫂子,那你们将这灾星拖走,我是不管的,老娘我还要回头给儿子烧晚饭呢!”然后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嘴里还盘算着,娶刘马兰花了多少,回来又花了多少吃了她多时粮食,这媳妇以后不娶也罢了,是罗家的命运该如此,要断子绝孙,不是她的错。
胡买办见她真走了,气得要去追,又不甘心地喊着两个差爷:“就叫她这样走了么?到底是亲自当他们罗家祖宗面接回来的媳妇,又给他们罗家生了血脉的,她怎能如此?”
两个差爷却有些为难,“这事不当我们来管,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们还有要紧事情,就先回去了。”至于这案子,也结了,那刘马兰一时想不通投井自尽,也是怪不得旁。
只怪她那命不好,摊上这样的婆母。
走前还叮嘱,赶紧将尸体拉去埋了,不然就做那无人认领的尸体,拉去城外。
然那城外的义庄早就尸满为患,拉去城外,也只能是扔那乱葬岗里,反正当下是没有哪个愿意挖半日的土,将人给埋了的,都是往那荆刺林里一扔,就任由野狗昏鸦啃噬。
胡老爷气得直跺脚,可他即便是在大富人家当差,也没有法子使唤两个差爷,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就这么走了。
转头看着呆若木鸡站在井边的顾小碗,还有那仍旧抹眼泪的周苗,一展莫愁,又万分自责后悔,便开了口:“这事儿源于我,我若是不烂好心,想着她有落脚处,罗家又了媳妇,哪里会有这么一桩孽障事。”
他心肠是好的,眼见着那刘马兰母子就这样躺在井边,连一床破席子都没得,后悔得捶胸顿足,顾小碗两个又是小姑娘,最终只认了栽:“我去找几个人来,总不能叫她母子就这样躺在这里。”
顾小碗倒没有疑心他想趁此跑了,而且就算人走了,也没有道理去拦,毕竟生死之命,哪个能晓得?
而且她自己的心思也不在如何安埋这对可怜母子身上,而是满脑子都是那罗茍氏得意忘形咒骂的丑陋嘴脸。
所以并未去拦胡买办。
却没想到,这胡买办果真没有走,还找了几个汉子来,抬着一口薄棺,顾小碗听了一会儿,方听得他们原是寿材铺子里的,这棺材也是胡买办自己花钱买的。
这消息很快便传了他家里去,他家中的女人自然是匆匆赶来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是牛屎糊了心,他罗家的媳妇,凭何要叫你来出钱下葬?便是你做的媒又如何?过得好不好的,自是各人的命,你这般上赶着拿钱,那老妖婆不知道私底下要多得意。”
胡买办愁眉苦脸的,指着一旁不吱声的顾小碗和周苗,“你瞧他们俩小丫头,你如何狠得下心?何况这事儿终是我办错了,咱家又才添了孙孙,就当是给孙儿积福。”
说到给孙子积福,他女人才住了口,又见顾小碗两个破衣烂衫,也是十分可怜,叹了口气,只道:“你们这里等我一回。”说话,扭转身家里去了。
顾小碗不知她是何意,本以为她要闹一场,眼见着就走了,可见是不追究胡买办做这好事了,如此她也是个善良之人。
只是这般善良的夫妻,邻里竟是豺狼虎豹的心肠,而自己这里,更不能占他们的便宜,不然和那罗家又有何区别呢?
一面让周苗守在这棺材旁边,自己去了不远处的铺子里,买了些香火蜡烛,便在这里迭元宝等着那几个汉子帮忙将人收敛入棺。
谁料想那胡买办的女人很快又来了,怀里抱着一个小簸箕,盖着一层白纱布,走来便掀开,只见热气腾腾的竟是饽饽。
她捡了就直接往顾小碗和周苗怀里塞:“天可怜见,你们吃罢,吃了好好送马兰走,好叫她安心闭眼睛。”
顾小碗握着手里的饽饽,一下将自己的手心暖和起来,她猛地回过了神,忙将包袱里给胡买办孙子买的虎头鞋和帽子塞给胡买办的女人:“婶婶,我原本是想去你们门里打听消息的,听闻你们家喜添金孙,这是我的心思,你要收下。”
又回头看了看薄棺里的刘马兰,鼻头忍不住一酸,“是她的命罢,不认也没法,不怪胡老爷的好心,就愿以后他们母子两个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去。”
胡夫人听得了这话,顿时也同情起她来,“好孩子,难为你能这样想得开。”一面看着手里的新虎头鞋帽,“你是有心了,方才我也是急昏了头,却是叫那罗家气的,不是针对你们,那些个话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顾小碗点着头,见着那边汉子们已经要钉棺抬走了,便也同这胡夫人告辞。
随后便拉着那还在痛苦中的周苗,跟随着棺材一起走了。
胡夫人在那里站了半响,叹了口气,方拿着顾小碗送的礼物回家,心想虽不值几个钱,这小丫头倒是个实诚人,这棺材钱也不白花。
进了家门,刚要和儿子说,不想帽子里却抖落出一块碎银子来,她吓了一跳,连忙捡起来,顿时想到了什么,那表情万分复杂,一时又急匆匆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