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天生就是恶人,现在更是满身是恶,鲜血糊脸,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重尘缨哽了咽喉,几乎站不稳脚步,晃晃悠悠,身形摇摆。
宴玦见他这副神情恍惚的样子,一时间眉头凝得更深。
他在回本家的路上忽然想起离开前重尘缨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记挂着又惦念着,便大半夜把父亲从侍妾床上薅起来,等问了个清楚就立刻往回赶。
可刚一见到就遇上他杀人。
虐杀。
宴玦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重尘缨,因为腥锈而猖狂,因为暴力而兴奋,可却并不觉得陌生,甚至认为本来就该是如此。
他猛然记起两个人第一次见面,重尘缨阴在小巷子里,引着两只秃鹫戏弄凡人,只不过因为自己的出现没有成功。时间并不久远,却碍于中途发生了太多事,拥挤了太多偏爱的情感才被刻意遗忘。
不仅是想法上践踏生命,行为上也是这样做的。
宴玦闭了闭眼,胸口好像堵了团半燃半烬的杂草,短刺戳着肺管,飞灰痒着喉腔,上不来气。
他看着小巷尽头那早没了生气的蝶妖尸体,又看着重尘缨摇摇欲坠的身形,长吁一口气,缓步朝他走近。
重尘缨看着宴玦忽然凝了脸色,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难猜其意。
心脏跳得太快,惊神和瑟缩几乎占满他的大脑,叫人再次停了响。
当宴玦离自己仅仅只有半步距离的时候,又猛然醒神。
他飞快后退一步,脑袋低垂,声音很轻:“别过来”
像羽毛,只要稍稍一吹,就飘走了。
“我身上很脏。”
宴玦陡然一愣,停住了脚。
重尘缨莫名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宴玦再往前,手臂揽住他的脖子,脸颊挨着颈侧,把象征着黏稠罪恶的血迹蹭到了自己脸上。
然后凑在耳边轻声说道:“现在我们一样了”
“我们都很脏。”
一阵风,一阵很柔软的风,浸进心底,触摸。
重尘缨呼吸突滞,胸腔里那颗淋漓的血肉几乎要冲破骨骼,又静又疯,静了又疯,疯了又静,再不受控制。
他中邪一般回抱住宴玦,手臂收得紧到极点,衣袖上的血迹也沾染到对方后背,恨不得要捏碎所有,污染所有。
“我不想弄脏你的”
可声音却细到极致,眼睛紧闭着,带上了哭腔和颤抖。
“不想真的,不想。”
重尘缨跟在宴玦身后,亦步亦趋,想靠得更近些,又碍着宴玦异常冷漠的脸,只能挨得不远不近。
张叔见两个人满身是血的回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宴玦摆摆手,淡声问道:“汤泉还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