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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木抬眼望向窗外,眼神惆怅,悦悦伏在丈夫肩头,安抚性地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心有所感,姜渺也黯然沉默。还是梧木先打破僵局,淡笑着说:“我说完这些事情,你男朋友当时的表情也是这样。后来倒是不追着向我要画了,就是和我说了很多你的事情。然后我就觉得,画逢知己,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如果你觉得这幅画能稍微寄托一点哀思得话,给你也无妨。”
“再说,你男朋友开出的条件是真的很诱人。”没等姜渺感动,梧木就哈哈笑着打破了氛围。姜渺感谢的话堵在喉咙里,也化作一声释怀的笑。
“他这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你别理他。”悦悦说。
聊到最后,悦悦感叹地说:“我觉得,画逢知己虽然难得,但人这一生能遇到一个愿意为自己倾其所有、排除万难的人,才是更难得的事情。虽然没有见过你的男朋友,但他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也很爱你。”
郑予安当然是个很好的人,姜渺从不否认。他爱自己,最初姜渺把这当做一个目标来谋求,后来又剜心一样割舍,直至重逢后,她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却又拒绝承认。
最近了结了一些事情,放下了一些执念,她才开始重新思考这个事实。
姜渺的沉默被当成某种不悦的信号,悦悦立刻从善如流地说:“当然,这肯定是因为你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因为你给了他很多爱,他才会同样地回馈你。”
一句话把姜渺给说汗颜了,回家之后也萦绕不去,直到和郑予安一起躺在床上,她仍有些出神。
两个人都洗完了澡,身上是同样的沐浴露香味。姜渺上床之后没有躺在郑予安旁边,而是直接趴在了他身上,头靠在他胸口,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像躺在独属于自己的星球上,感受着地核的微微震动,心里满满的归属感。
两个人都没什么睡意,但也不想破坏此刻宁静的氛围。郑予安放松身体,让姜渺枕得更舒服些,手指绕着她的一缕头发打圈,过了会儿,低声问道:“有心事?”
一回家就感觉到她的兴致不高,姜渺本来也没想藏着掖着,过去因为她总是口不对心,闹得矛盾已经够多了,现在她全然坦诚地面对自己的情绪,微微动了下脑袋,下巴抵在郑予安胸口,眨巴着眼睛问他:“我真的亏欠你很多,是不是?”
没料到是这么一句话,郑予安皱眉,问:“有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姜渺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
郑予安的眉头渐渐放松,动作轻缓地顺着她的长发,语气轻松地说:“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闷闷不乐一整天,我会很在意的。”
“不是因为别人,我一直都这么觉得。难道你没有这种感觉吗?”
姜渺清凌凌的眼睛望着他,毫无阻隔。
她在向自己袒露心扉,郑予安也收敛表情,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虽然很想安慰你说没有,但很抱歉。”他的手停在姜渺发顶,揉了揉,“想一想这么多年,的确还是有些委屈的。”
不是意料之外的答案,但得到他亲口证实,姜渺还是颓丧地整个人都泄了一口气。
“但是,”郑予安很快说,“和你在一起实在是很幸福的一件事,重来一百次,我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姜渺没有说话,默默又趴回了他的胸口,脸颊柔软的感觉隔着睡衣传递到皮肤上,郑予安心也一片柔软。
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湿意,他一惊,连忙托起她的脸,发现她脸上已是一片纵横的泪痕。
电话
姜渺哭了。
郑予安的第一感觉是慌,一边擦着她的眼泪一边说对不起,他可以重新回答一次。姜渺却哭得更凶了,含糊地说:“你有什么好道歉的呀,你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
姜渺从来都不是爱哭的个性,但情绪爆发了就很难收住,她从郑予安身上爬起来,自己坐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但还是泪眼朦胧地对身后一脸紧张的郑予安说:“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我呢?我是这么糟糕的一个人。你知道吧,我一开始接近你,其实就只是想捉弄你。”
“我知道。”郑予安平静地说,“可是那又怎么呢,你后来是真的喜欢我,我感觉得到,包括现在,你也在喜欢我,你和我一样,从来就没有放弃这段感情,不是吗?”
这一刻,什么谎言、欺骗,什么用一纸协议伪装的合约关系都不再重要,他们都明白彼此的真心。姜渺将所有曾困住她的自卑倔强都抛出脑后,扑过去紧紧抱住郑予安,哽咽地说:“是,我喜欢你。你不知道你是一个多好的人,不喜欢你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郑予安回抱住她,沉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那你呢?你知道自己是一个多好的人吗?”
“我有什么……”
没等说完就被打断,郑予安捏了一下她的肩膀,拉开距离,很认真地注视她,“我很爱你,无论什么样的你我都爱,如果说有什么是我希望你作出改变的,那就是你总是对自己评价过低这一点。”
姜渺怔怔地看着他,纤长的睫毛上还凝着泪珠,像破碎的水晶。
“其实,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开始注意你了。”郑予安想起往事,笑了一下,“那时候觉得,一个莫名其妙从树上落下来的女孩子,很奇怪,但很有生命力。”
姜渺的表情更不解,在她泥潭挣扎的前半生里,她没想过“生命力”这个词会用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