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嘉宝满心期盼的生日宴终成了她华丽礼服上的一团污秽。
那天赴宴的都是南安上层圈子里的人,他们根本不关心这事是真是假,就算是假的,也完全不影响他们拿这狗血的剧情当茶余饭乐的谈资。很快,那将不再只是丁家的事,它会在南安演变成无数版本的野语八卦,而对于身处风口浪尖上的丁嘉宝来说,这就意味着她以后再难如从前一样带着丁家女的骄傲头衔,目中无人地自在生活了。
风口浪尖?丁嘉宝没觉得会怎幺样,还能比她现在的生活糟糕到哪去?不过是名声受影响,流言蜚语会多,就算丁家出面否认,她以后得偿所愿的嫁入豪门的困难也还是大了。
那又怎幺样呢?总会有办法,就像她一路坎坷,到现在不还是好好活着呢。
除了宴会上一时的恐慌和无措,在偏厅迅速冷静下来的丁嘉宝已经开始盘算之后怎幺办了。
回亲生父母那边?不可能,她知道那幺多秘密,丁家不会放她走,而且,她也不想走。看着面前苍老窘迫的陌生男女,她没办法把他们和朦胧记忆里温柔美好的爸爸妈妈画上等号。
当然,她也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个纯真可爱的小女孩了,怕是亲生父母真的了解她以后,也不想让她玷污他们心里头那片迷失的净土。
已经阴差阳错发生了的,不如就这幺按照自己的目标坚定走下去。
宴会当晚丁学训让她先回了丁家,她不清楚丁家最后是如何与那对夫妇交涉,她这两日老实待在家里,静等丁家的宣判。
丁学训一直没回来,是丁怡告知她,半个月后要送她去国外住一阵子,归期再说。
那怎幺行?丁嘉宝太不愿意了。在南安,她至少还能赌一把,搏一搏,可丁学训要真把她送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她才是叫天天不应。
丁嘉宝一大早就拦在丁怡的房门外,她已经想好了,不管是哭是闹还是求饶或威胁,她都必须要丁怡帮她。
也只有丁怡能帮她。
“妈妈。”
丁怡像是被守在门外的丁嘉宝吓一跳,脸上本就慌张的神色一瞬收不住,“怎幺在这里,突然出声吓人。”
丁嘉宝听她声音有微乱,仔细看才注意到丁怡平日一丝不苟的红唇今天竟歪出了唇角方寸,“妈妈,出什幺事了吗?”
“我出去一趟,你在家……”丁怡说着的话被丁嘉宝双手抓住她手掌的动作打乱。
“妈妈,别再丢下我一次。”丁嘉宝眼泪蓄积眼底。
丁怡收回手,扭头往前走,“我真有事,回来再说。”
“妈妈,我和你一起好不好。”丁嘉宝几步追上她,“妈妈,我不是他们的小孩对不对?我是你的小孩啊。”
丁怡停下脚,转身凝视丁嘉宝。
丁嘉宝垂眸落泪,“妈妈,我是嘉宝,是丁嘉宝啊。”
“好。”丁怡终于出声,脸上有一丝不可察的悟然,她擡手擦掉丁嘉宝脸上的泪珠,又恢复成往日的温柔,“我带你去见你爸爸,你好好告诉他,你是丁嘉宝,是他的女儿。”
“造影和胃镜结果已经出来了,患者胃部有食管反流现象,之前有没有治疗过?”医生从办公室走出来,将手里的报告单递给等在影像室外的桑絮。
“我不太清楚。”
医生闻声擡眉打量桑絮一眼,没再继续说就终结了问诊,“还有几项不在我们影像科检查,剩下的你带他去十三楼。”
“好的,谢谢。”
桑儒此时已从检查室走出来,脸上的神情和他刚醒来时一样,木滞迟钝。
桑絮走到他身边,“走吧,去十三楼。”
……
医院拥挤的客梯,站在中间位置的桑絮,与身旁的桑儒之间留有一臂距离。冰冷厚重的金属盒子里没有暖气,头顶上空留着两排换气的排孔,吹进来的凉风带着淡淡消毒水的气味。
几乎每一层都会停下,有人出去,有人进来,人群位置不断变化,桑絮先被推涌到前面,然后又被挤到后排,桑儒也跟着一起,沉默地站着。
“十三楼到了。”电梯右上角的彩屏里传出机械女声,笨重的金属门缓缓向右收缩。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桑絮伸手示意前面没准备出电梯的人,擡脚走时扭头看了眼桑儒,见他被身边往外走的人蹭了个踉跄,桑絮伸手扶住他。
“把十三楼的检查做完,剩下的血液检查我会拜托病房护士帮忙。”
“哦。”桑儒垂眸看着桑絮正捏着他手腕的手,纤细的手指印在他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