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舶沉默了一会儿,听筒里除了风声,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裴淮年不知道在哪儿,对面很安静。
陶家舶说:“我发给你一个地址,现在过来”。
裴淮年当时在回程的路上,距离陶家舶给的地址不算太远。半小时后,车辆停在一处高级公寓楼下。
裴淮年下车看到陶家舶双手揣兜,缩着脖子。他快步走过去替他挡住冷风,低声问:“怎么不进去等”。
陶家舶牙齿都快打架了,咬紧牙关,说:“别废话了,赶紧进去”。
两人一同走进电梯,目的地在10楼,裴淮年垂眸,贪婪地看电梯门倒映出的陶家舶。
纵然极度思念,他没有再用家里的监控看陶家舶,即使对方并不知道。
一梯一户的格局,陶家舶对照着房产公司发来的密码开门。
户型方正,面积不小,空的。
裴淮年终于问出声:“陶,这是哪里?”
陶家舶不回答径直往里面走,在书房找到委托公司说的打印好的协议。他向裴淮年伸手,“带笔了吗?”
威廉先生身上大概率没有钱包,但有一定概率会带笔。裴淮年从外套内袋里抽出笔递过去,陶家舶没接,而是把一沓文件推到他眼前。
“签字吧”。
帕特里克威廉的签名太重要,他拿起文件,认真的像看一份10亿英镑的合同。
陶家舶也不急,靠在墙上看楼下的街景。房子的位置不错,远看能看到大本钟。
裴淮年站在他身后看了许久,放下文件,贴上他的后背。
他没有接触陶家舶身体的任何部分,只是让自己靠近他,感受着他的热量。
紫罗兰的气味从身后包围过来,陶家舶不回头,说:“看完了?签字吧,我问过律师说是即刻生效。如果你想去公证,最近我们就抽个时间去。下周我要回上海了,手续加个塞,威廉先生能做到吧”。
陶家舶声音没什么温度,语气平直的根本不像一个刚送出一套上亿房产的人。
“陶”,裴淮年小声喊他的名字,仔细听,他的声音有细微的颤抖。他抬手几次想要触碰陶家舶的身体,又缩回来。
他在这间陶家舶买的,只差一个签名就属于他的房子里点燃一支烟。
伦敦晚上9点,城市的灯光不那么明亮,浓郁的冬夜里,一点猩红挺拔的在风中屹立不倒。陶家舶的心跳漏了一拍,面前的玻璃上反射出裴淮年的身影。
他穿着马甲西装和大衣,全黑色,妥帖笔挺,内敛的矜贵,手指上切割完美的绿宝石家族徽章戒指,闪耀着贵族的傲慢。
点烟的动作急了点,白色的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陶家舶动了动鼻子,安静地听说话。
裴淮年说:“什么时候买下这间房子?”
陶家舶想不清具体的时间,只说大概一年前,但是手续办了很久,最近才敲定。
裴淮年点头,眼里些许不满:“下次财政会议,我会向他们提出提高房产手续效率的提议”。
陶家舶:…“请便”。
“你送我一处房产,是原谅我了吗?”裴淮年最不缺的就是房产,他期望这个礼物背后的意思是fiveness。(宽恕)
“不存在原谅不原谅”,陶家舶微微偏头,窗外的光线映出他的侧脸,把跟林苟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我没有恨过你”。
裴淮年得寸进尺,悄悄更靠近一点,鼻尖贴上陶家舶的后脑勺,微小的触碰让他觉得心安。
他闭着眼睛,痴醉在难得的亲昵中,说:“你会离开我吗?”
陶家舶回身,推开一点,裴淮年瞬间提着心,陶家舶一字一句地说:“会”。
“会离开英国”。
陶家舶低着头说完,大概过了一分钟没有听到裴淮年的回答,他抬起脸对上那双蓝眼睛,心里涌动着一种复杂的,被撑满的情绪,持续扩张。
他的目光闪过一丝轻快和释然的光,不想再等裴淮年的反应,胯骨往前一顶,胯骨贴着裴淮年的大腿,小腿蹭着面料上乘的西裤。
这么近的距离,裴淮年的呼吸变得很浅,他不敢用力呼吸,似乎一道平常的呼吸就会把陶家舶推开。
“但不会离开你”。
陶家舶没有抱他,抬起脸,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像一只想要沾染某种高级香味的野猫。他的板寸有点扎人,裴淮年不敢动,任由陶家舶占自己便宜。
陶家舶拽着他的胳膊,两人重新回到桌前,“赶紧签吧,记得预约公证”,陶家舶催他。
裴淮年像提线木偶,被陶家舶催一下动一下,提笔落下之前他突然抬头,语气很不确定,问:“yousure”。
“非常确定,威廉先生,这他妈是我这辈子送的最贵的礼物了!”
一个小目标!
笔尖距离纸面001的时候裴淮年又停下了,陶家舶快要抓狂,他不承认自己有一些因为主动送礼物的羞耻感,恼怒地说:“想说什么,问什么回家以后再问,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签字!”
虽然他们之间还有数不清的矛盾和争执,但与这份礼物无关,只有签完回家才能好好谈。
陶家舶沉着脸,觉得英国人低效率大概是藏在基因里的。
裴淮年表情里带着点不情愿,他站直身体,放下手里的钢笔,钻石笔帽被随意放在桌上。
裴淮年是一个能拥有5个收纳盒的人,有很强的,该死的仪式感。他觉得今天并不是一个好时机,看了眼合同,在心里分析把它悄无声息带走的计划有几成把握。
好吧,陶家舶的不友善的眼神毙掉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