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们稍等一下,我跟后厨确认单子。”服务员说完,便转身往后面走。
旁边桌子摆着四五个空酒瓶子,靠椅子上的大哥一张大红脸,看样子已经喝得有些上头。这人大约四十多岁,满脸横肉,光头,啤酒肚,颇是像警匪片里的流氓大哥。他似乎对江伊和吴乔阳很是有兴趣,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说:“你们刚才看见他们了吧?”
眼下人生地不熟,万一遇上个酒品不好的地头蛇,可能比大半夜跟乃哈打照面更让人头疼。吴乔阳立刻紧张起来,往前半步把江伊挡在了自己身后,客套敷衍地笑了笑说:“大哥,怎么了?”
“外地人,是吧?”大哥没动弹,抬头看向吴乔阳,拍着大腿说,“小伙子,你跟你对象小心点,别到处乱跑。”
他让我们小心点是什么意思?一瞬间,从前看过的美、日、韩、港警匪片迅速占领了江伊的大脑高地,各种解读都朝着法外狂徒的方向奔去。只要不牵扯原则问题,江伊处理事情素来很灵活,该认怂的时候,绝不会不顾后果地充脸面。眼下情况似乎不好,她下意识地抓住吴乔阳的胳膊,后背肌肉绷紧,脚尖都不由得往大门口挪了挪。
“是……”吴乔阳此刻要表现得镇定一些,他扫了圈小苍蝇馆子,问,“是我们冒犯了什么吗?”
“跟你们有啥关系?我是说,镇子最近不太安生。”江伊的警惕让大哥不悦地提高了些嗓门,“我好心提醒,你们当我胡说呢?刚才看到那些人了吗?都是祭鬼招魂的!好好一个娃娃丢了魂,再找不回来,就快不行了!”
“真的假的哦?”另一桌上的大姐听到大哥说话,伸长脑袋凑了过来。
“假不了……我大侄子跟丢魂女娃的姐姐是高中同学,他们以前班里的人都知道。”大哥摇晃着头,目光移到了旁边,大红脸泛着油光,“家里带女娃去看了医生,好几个医院都查不出毛病,说是没病,但人就是一天比一天没精神,不吃不喝的。”
“是不是小娃不想上学装病啊?我儿子小时候就装过,揍一顿,啥病都好了。”坐在光头大哥对面的中年男说。
“不是!不是!那家人啊,倒霉得很,听说他家招惹了一个顶厉害的巫蛊师父。”光头大哥说话时眼睛锃亮,要不是一身酒气,真看不出来是喝多了。
光头大哥与形象很不相符的八卦话痨样子让江伊长舒看一口气,她原以为“小心点”是什么黑话,结果只是人家“爹味儿”略浓的好心提醒。江伊觉得自己刚才也是神经过于敏感,想来有些好笑,不由地弯了下嘴角。
“你别笑!巫蛊师父可邪门得很!”光头大哥看向江伊拧巴起眉毛,说,“我可不是开玩笑的!六年前,他家哥哥就稀里糊涂地死掉了,现在妹妹又这个样子!”
“六年前啊!我听说是学校里闹过一阵子!”大姐拍了下桌子,连连摇头,“可怜啊!真可怜,那孩子学习好像还挺好的!”
“是啊!”光头大哥连连点头,说,“我这人就是心肠好,看见外面来的不懂事儿的小年轻提醒一句,让他们小心点,别到处乱跑!出门玩,出点事儿,麻烦啊……”
不管是六年前的事儿还是现在的事儿,吴乔阳其实兴趣都不大。只是看眼前大哥大姐热情,他忽然有了个主意,脸上堆着笑,说:“谢谢您提醒了!我看您这人是真的好!我想顺嘴跟您打听个事儿,行不?”
“你说嘛!”光头大哥回答得爽快。
“你听说过这边有种叫鬼兰的植物吗?”吴乔阳问。
“鬼兰?听着有点耳熟。”光头大哥搓搓油亮的脑袋顶,想了片刻,摇摇头,“哎呦,我现在想不起来了……不过我以前应该听过的……”
“这个我知道。”邻桌的大姐一激动就拍桌子,粗短的手指也不嫌疼,“啪”地拍了下桌子后指着吴乔阳抖了几下,“六年前死的那个男孩儿好像就见过鬼兰,还有……还有十九年前,9月份左右,在孔雀湖……”
“哦!对!死了个女的。”光头大哥接过话,咂咂舌头,“听说那女的死后,孔雀湖边有人看见了长着脚的兰花,后来说是叫鬼兰。”
关于鬼兰的一切,江伊总是特别敏感,她听到后连忙追问道:“那你们知道大概二十年前,有个姓曹的女研究员来这边调查过鬼兰吗?”
“哦呦,来个研究员又不是大新闻,我哪里可能知道嘛!”光头大哥一撇嘴,“别说是二十年前我记不住,就算是二个月前,我也不一定知道啊。”
“是这个道理,咱们曼拉镇说大肯定不大,但也没小得到有个啥事儿,全镇子的人都知道。”大姐也附和地点点头。
这话让江伊有些失落,吴乔阳侧头看了她一眼,接过话说:“咱不说二十年前的,就这几年,除了十九年前跳崖死的女人那次,后来还有人见过鬼兰,或者见过刻着鬼兰的物件吗?比如说……白玉啊之类的。”
“没了吧!”光头大哥瘫在椅子上,摸摸脑袋,“鬼兰又不是什么吉祥的东西,谁会在玉上刻那晦气玩意儿。”
“玉是没见过,但鬼兰我记得好像还是有人见过……”大姐轻摇了下头,脸蛋上两坨肉向中间挤过来,一张脸凝重又滑稽,“不过我记不得是谁看见过了……哎呀,这岁数大了,记性不行……听过的事儿,一扭头就给忘了。想当年我还是个姑娘的时候,脑子特别好,谁说一句话,我能记十来年。”
“姐,你这记性太好了,姐夫是不是压力特别大?”吴乔阳开了句玩笑,逗得苍蝇馆子里的人一下子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