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他的痕迹被抹去,没有人记得他的文字甚至名字,也没有人知道刺客的来历。只有数年后的某个晚上,艾默里克在遥远的东洋遥望浩瀚的夜空时,回想起那个启发了他的男人。
无数个不眠夜里,他回忆过
于是艾默里克翻越庄园的栅栏溜了出来。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清楚他能做什么。
踩在乡间的泥路上,借着月光,他看向异乡的村落,平日熙攘的聚落在黑夜中酣眠着,只有海边一点渔火如豆,艾默里克就朝着海边走去。
那之后不久,欧洲爆发了战乱,自从被送来日本避乱,这是他第一次自己一人出门。
夏日的晚风裹挟着残余的燥热吹在他的身上,他觉得一直以来束缚他灵魂的枷锁在松动。
周围很昏暗,但他心里没有任何的恐惧和畏缩,他愉快地哼着《绿袖子》的旋律,穿过黑暗的森林,就好像他本来就属于黑暗一样,他的灵魂在黑暗里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充斥着血腥气味的回忆和遍布硝烟的梦境带给他的压力暂且离开了他的心头,艾默里克回忆起他还没有见识过人间疾苦的过去……
模糊的记忆里,母亲经常轻抚他的额头,说了很多话,只是他很多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一句:“将来你能自己独立思考了,要是实在有什么事情想做,想去争取的,就放手去做,尽力去搏吧。艾默里克。”
母亲在他五岁时离世了,只留下一个襁褓里的小妹妹。然后父亲很快娶了续弦,陆续生下三个女儿,没有一个儿子,父亲很快把续弦休弃了。还在餐桌上扬言:他只想要能继承家业、拓展事业的男嗣。
那时艾默里克注意到塞西莉娅握紧了拳头。
他还记得他的母亲风姿绰约,如今的塞西莉娅完美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但却继承了父亲的性子。她唯一的缺点是她是女的。是的,就因为她是女性,她除了美貌和家世之外其余的一切——包括她的能力和与之相匹配的野心都毫无价值……
塞西莉娅和艾默里克是截然不同的人,塞西莉娅认为强者就应该啖食弱者的血肉,而艾默里克却觉得强者应该保护弱者。其实塞西莉娅的理念更适合费克斯沃利,但是艾默里克有着自己的算盘,暂且不愿放手继承权……
当他来到村落时,无花果庄园的钟楼敲响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
艾默里克只从庄园的塔楼俯瞰过这座村落,从来没有涉足它。人群的聚居脆弱不堪,只要一粒炮弹、一场瘟疫,就足以让一切安宁祥和碎得七零八落。
我要怎么做,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艾默里克绝望地想着。
此刻他走在这个村庄,夜色裹挟着沉静包裹了这里,空无一人的土路旁杂草青青,熄了灯的民宅里只依稀响起几声犬吠……
艾默里克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人”的感觉。他走过曼彻斯特的工厂,去过约克的农庄,涉足过欧陆的战场,苦难和血泪让他的灵魂蒙上了厚厚的、难以拂去尘埃,一直倒悬在云端的庄园,不安和困疚折磨着他,他想要救赎这个世界,也想要救赎自己……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海岸上,那点渔火在黑夜中跃动着。
艾默里克听见渔船上有交谈声,原本他打算转身离去,但是交谈的内容让他不禁驻足。
“这就是你给我看的成绩吗?”是一个青年男子冷漠的声音。
什么成绩?腔调不像渔民,应该不是打鱼的成绩。艾默里克看了一眼渔船,只有一个男子的身影,以及一个跪在他脚边的人。
“求您……无惨大人,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颤抖的话还没说完,艾默里克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跪着的人倒在了地上,可是那个男人从头到尾完全没有任何动作……
他是怎么做到的?
“嗯?偷听的行为不太礼貌吧?”渔船的竹帘被掀开,走出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
艾默里克余光瞥见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身上似乎带有奇怪的触手,不似人类。
艾默里克冷静地笑说:“我只是路过,很抱歉不小心听到的您的私事。但您看,我是个外国人,不了解也不方便插手您本国人民的事情。今晚的事情,我会当没有发生过,不告诉任何人也不会报警,您看如何?”
“费克斯沃利。”被称作无惨的男人开口说出了艾默里克的姓氏。
“是的,先生。我确实姓费克斯沃利。”艾默里克点了点头,“这附近只有这一家外国人。”
无惨嘴角弯了弯,但这令艾默里克感到毛骨悚然。
“我们做个交易吧?费克斯沃利先生。”
“哦?您想做什么交易呢?”艾默里克挑了挑眉毛。
“我给你力量,你协助我去找一样东西。”
“噗嗤!”艾默里克不禁笑出了声,“先生,在如今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富有更强大的力量吗?——我不缺钱,先生。”
无惨的笑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我的力量和金钱无关,当然,金钱也买不来。”
“噢?何出此言?”
无惨转向了地上的尸体,随即,那具尸体动了起来,身下像章鱼触手一样的东西蠕动着,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然后,那个奇怪的类人生物的眼神重新聚焦,缓缓转头看向无惨,发出微弱的声音:“无惨大人……请……”
没死?他会用法术疗伤?艾默里克看着无惨,极力掩盖心中的诧异。还是说这是死而复生的法术?把人杀死然后再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