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水田忙碌时,山民坐在田垄聊天,他全听了进去,竟也悟出了不少道理。
他抽出一只手,拍了拍她极冷的脸,得意道:“有苏虞,本王有个折中的主意,这花要喝本王的血才会活,却是你的花。本王让它活了,它姓赢,叫虞,全名赢虞花。”
神虞低眸看他作死的手,不说话。
赢厌以为她同意了,愈发得意了起来:“谁让本王比你大呢,若在山下,本王比你大,又是男子,让着你是应该的,吃些亏也无妨。”
神虞抬手,掐住了他虎口的嫩肉,柔声问:“你可知,你是在云榭天,而非山下?”
她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拿山上山下的男女之别,来压她的。
这孽畜,涨了见识,胆子也是愈发大了。
赢厌这些日做苦力,虎口起了薄茧,被她这样掐着,也不觉疼,不以为然地道:“那又如何。本王是山下男子,你是云榭天山上的女子。不论男女之别,本王还比你大呢,让着你还不是应该的。”
神虞听他这样说,觉出几分欣慰。松开了他虎口肉,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问:“麒麟,这些山民可让你讨厌?”
他厌世人,认为世人亏欠于他,所以杀起他们来从不手软。
赢厌察觉到她松手,得寸进尺地往她脸上一戳,摇头:“她们和本王印象中的不同,算不上讨厌。”
神虞见他得寸进尺,唇角笑意一淡,心知现在不是计较这个之时,语重心长地道。
“山下人与本座云榭天之人,并无什么不同。他们之中有好人也有坏人,好人未必尽善尽美,坏人未必十恶不赦。他们是芸芸众生,于在乱世之中颠沛苦寻存活之望。麒麟,他们不知你,更不会加害你……”
赢厌神色一冷,猛地将她推开,不发一言,出了神女殿。
神虞望着他背影,叹了口气。
红拂上前搀她坐下,劝道:“神女,人魔毕竟是人魔,非人力可改造。”
绿梧端来一盏清露,双手奉给神虞,不屑道:“这话我不爱听,别人不可改造,我们神女是何人。只要是神女想做的,神女之力可胜天。”
神虞接过清露啜了一口,叹道:“是本座过于心急了,他那样的心性,必然不喜别人讲什么大道理。”
她目光看向桌上那封展开地信,皱起了眉。
可她就要去烨国了,这一去怕是要不少时日,将这样的赢厌留在云榭天,她着实放心不下。
绿梧见她看信,以为她在担心去烨国后烨帝不肯见她,大咧咧地道。
”神女不必烦心去烨国之事。烨帝纵然恨老神女,您可是老神子的亲生骨肉,哪有亲外公不想见亲外孙女最后一眼的。”
红拂怒瞪了她一眼。
绿梧被她一瞪,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忙找补道:“神女有祝由术在身,此去烨国,定可为烨帝延寿百年。”
神虞放下杯盏,捡起了那封信,笑道:“但愿如此吧。”
今生没有神阙,她这位皇外公,怕是连宫门都不愿让她进。至于为他延寿,外公脾气古怪,哪里肯让她动用祝由术为他延寿。
他若执意不愿见她,不让她为他延寿,此去烨国,再回云榭天,她便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容廷自从在神女殿见到母亲后,总觉母亲不对劲。
他有心告知赢厌,可赢厌自养冰花后,总趁他睡熟后才回麒麟殿给花喂血。
再次撞见母亲与十八位峰主躲在假山后窃窃私语后,容廷直接去寻了住在山民家中的赢厌。
正赶上饭食,粗柳桌上摆着四素四荤。堪比成人腰粗的木桶,装满了白米饭,放在赢厌面前。
陈老婆婆带着孙女,坐在桌另一侧,笑道:“老太太家的水田插好秧,整个柳村田里的农活算是完活了。这是老太太为谢神子准备的一桌饭菜,知您吃不饱,村里还为您准备了另一桌饭菜。”
赢厌一身泥泞,嗅了嗅饭菜香气。将桌上四素四荤一起倒入饭桶,用盛饭的木勺,一通搅拌,开始埋头吃饭。
装满饭菜的饭桶,在他埋头后,肉眼可见地开始减少。
容廷看得目瞪口呆,唇角一阵抽搐后,开口道:“神子,容廷的母亲最近和十八位山峰的峰主似在密谋什么计划。”
赢厌只是往嘴里不停送饭,饭桶见了底,他咽下口里饭菜,问:“干本王何事?”
他将桶底最后一勺饭菜送入口里后,站起身,往门外走。
柳村的山民还算有良心,不至于像另一个村里的山民。他为她们忙完田里活,她们全村竟仅只给他准备一桌饭菜践行。
容廷忙追了上去,又道:“可是神子,容廷怕母亲与峰主们的计划是针对您来的。”
赢厌不屑冷哼:“她们有心寻死,大可放马过来。本王给有苏虞个面子,给她们留个全尸。”
容廷深以为然地点头,点头后意识到不对,怒道:“神子,您说的人里,还有容廷的母亲呢?!”
赢厌没理会他,嗅着饭香,精准寻到了另一桌饭菜。
山民站在饭桌前,见他来了,忙避让出一条道路,笑道:“神子放心,我们柳村绝不会让神子吃个半饱离开。”
她们一起让开位置,露出身后的一大桌肉菜与三大桶米饭。
赢厌往她们之中侧了侧耳,面上有了嫌弃之色,坐到桌上随手拎来一桶饭,倒肉菜搅拌,一气呵成。
容廷见他又要开吃,忙问:“神子,您说这事,容廷要不要向神女回报?”
赢厌想到神虞停了饭勺,咽下口中饭菜,冷冷问:“你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