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道:「这位想必就是郭家妹子吧?妾于来时听过妹妹的事,甚是钦佩。」
郭圣通不言,前世里她是入宫之后才见到了阴丽华,那时的阴丽华因为辞让后位,深得刘秀怜惜,进宫之后盛宠加身,风光无两,可谓是不住中宫的「皇后」。
今生她没想到能在进宫前看见阴丽华,也正是这一见,才打破了她这些时日的迷惘。
她怎会相信刘秀今生会爱她胜于喜爱阴丽华,她怎会忘记从前吃过的苦重蹈旧辙?她是疯魔了不成!
「我无甚长处以使女君钦佩,女君谬赞了。这碗中是给大司马熬的汤药,女君既是来了,还请女君服侍大司马喝下罢。」
她端上了药,眉目微低,稳稳放入阴丽华的手中。
刘秀怔怔望着她,忽觉有什么东西从他和她之间逝去了,眼见得郭圣通说完话就要走,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急于想挽留住,当下不顾一切地叫住她道:「圣儿,你要去哪里?」
圣儿?郭圣通直觉好笑,阴丽华一来,他连声夫人都不敢叫她了,可真是「诚心」极了。
「我自有我的去处,不劳大司马费心。」她冷冷地掷下一句,甩开袖子就出了府门。
已进深冬,湖面结起了寒冰,她坐在湖边,任由冷风从发间横穿而过,扑打着面颊,似是唯有如此,才可让自己清醒。
「这里风大,夫人若有心事,不妨移步,换一处风景。」
身后,有轻缓的声音传来。
郭圣通匆匆擦了一把眼泪转回眸,却是伏隆站在她的身后,笑容清浅而透彻。
「伏大哥怎么来了?」
伏隆含笑,没好意思说从她出门起他就一路跟着她了,只道是信步路过。
府里头来了个阴夫人的事,他已经听刘植他们说起了,一瞬间他就想到了郭圣通,想她见了那位阴夫人也不知该如何相处。
这段时日以来,她同他算得上亲近,她一贯叫他伏大哥,次数一多,他便在私心里真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大哥,他佩服她年纪轻轻就有决然的果断,也佩服她在战场上独到的见解,是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柔弱的一面。
他想了想,不免开口劝慰她:「吾观大司马有潜龙之象,他日必是贵不可言,夫人随同大司马,虽不至母仪天下,却也能得一宫主位,又何必纠结于一时,徒增烦恼?」
郭圣通闻言摇了摇头,她连皇后之位都不稀罕,又怎会稀罕一宫主位?
「伏大哥,你不会懂的。」
不会懂她的伤悲,也不会懂她的苦痛,更不会懂她的惧怕。
全天下,只有她一个人清醒地看着未来。
「我不会再走从前那一条路了,」她闭了闭眼,泯去最后一点泪滴,「伏大哥你也要记住,若将来有朝一日大司马登顶大宝,派你出使齐郡,请你务必记得要提防张步。」
起初,她看淡生死,与刘秀之间只余仇恨未解。
后来她为求自保,决意不再对刘秀动心。
而今,她竟差点背弃自己的誓言,再陷泥淖。
幸而她醒悟得及时。
当日伏隆救过她一命,现在换她来救伏隆一命。
至于她和刘秀,也该有个了结了。
烛火亮了暗,暗了又亮,待郭圣通剪去最后一点灯花时,外头天色已然露出了鱼肚白。
刘秀便在她放下剪刀的刹那醒了过来,他有些怔忡,还没来及说话,反是郭圣通先开口了:「前时上谷太守挟持我,虽说大司马赶来得及时,可我以为我也算是救了大司马一命,看在这个份儿上,大司马可不可以答应我两件事?」
「什么事?」刘秀尚未清醒完全,于朦胧晨光里,只看到她侧转开的一个轮廓,娇柔而明媚。
郭圣通打定了主意,便也不多纠缠,直接开门见山道:「第一件事,便是大司马功成名就之后,请大司马看在我真定王府曾助大司马一臂之力的份儿上,即使我舅父将来有得罪之处,也请饶真定王府一回,废国为郡,留我舅父一命。」
「你……」
刘秀愕然,废国为郡,那是君主才能为之,她这么说,岂不是要说他有称帝之心?
刘秀想要问个清楚,然而郭圣通已然开始自顾自说第二件事了:「我们和离吧!」
和离?
刘秀腾的一下,强忍着痛从榻上坐起,如刀裁剪出的长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拧在了一起,他看着郭圣通,满脸的不可思议:「圣儿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郭圣通微微颔首,十指紧紧地捏在一处,她昨晚上想了一夜,这会儿自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桩婚事大司马同我都明白不过是各取所需,而今大司马已经事半功倍,你我之间也不必再捆绑于一处了。和离之后,大司马大可以与你的元配夫人同房共寝,而我也可以回去重觅良人。」
兜兜转转了两世,既然伏隆都能再次出现,想是天意注定要刘秀当皇帝,她再纠缠下去,怕也没什么结果。
为天下苍生,她放过了他,也放过了自己。
将来他与阴丽华会是名流千古的一代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