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还想再说,姚嬷嬷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等贾敏一行走远了,她才尖声道:“周瑞家的,你什么意思,姑太太都说了明日上门,你乌啦啦的说一堆话作甚,让我也没讨到个好。”
没把人接回贾家,她就怕吃老太太的挂落,如今因为周瑞家的连姑太太都得罪了,姚嬷嬷哪能高兴。
“姑太太脾气还是这样,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了。”周瑞家的讪讪笑了笑,只道,“老姐姐也别生气,咱们回去只说姑太太不肯来便是,老太太也怪不着咱们。”
“我呸,谁跟你是咱们。”姚嬷嬷看了一眼还在留在码头来来往往的林家人,压低声音道,“也别说姑太太了,林家的物什可是四艘大船运来的,太太安排的这几顶小轿子是抬得回去还是怎的。”
姚嬷嬷心里也不是滋味,她们来码头上十日了,竟然不知林家在上京里还留有人。老太太是久不问外头的事了,但凡太太上心一些,打发人去林家的老宅瞧瞧,也不会是今日这个尴尬的处境。
“况且你今日打得什么哑谜,打量我不知道呢。”姚嬷嬷冷哼一声,她是荣国府的老人了,一家子也只管着老太太的铺子,不在二太太手底下讨生活,倒也不捧着周瑞家的,“如今倒是在姑太太跟前充管家娘子的款,我们敏姑娘管家的时候,二太太都要退一射之地呢。”
周瑞家的脸色都变了,她明白姚嬷嬷是在指桑骂槐,却也一个字不敢说,到了嘴边的话也憋屈地吞了下去。
二人自是回贾家回话不提,便说贾敏这一边,车马辚辚终于在天黑之前进了府。
进荣国府
林府是一座五进的宅子,坐落在城西,是当年追随武宗皇帝得以封侯的那位先祖留下来的。虽不能与宁荣二府相比,但在寸土寸金的上京,地段也算中上了。
虽然平日宅子里便留了人照看着,林全也提前拾掇了一番,只近十年无人居住,难免显得冷清了些。
秦先生与涂家兄弟自然是安排在前院里住,贾敏则带着黛玉去了内院的正房。
刚进了垂花门,便见一群人迎面就拜:“见过太太,总算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
“丁嬷嬷,可使不得。”贾敏上前虚扶了最前头的人一把,绯红和月白便一左一右把人扶了起来。
贾敏与林海成婚五六年内,接连经历父丧和母丧,只能回祖籍守陵,后十年又随着林海外任。丁嬷嬷是林海的奶嬷嬷,也是林老夫人留下的旧人,可贾敏与她也没打多少交道。
她想起上一世,只要离黛玉不是太远,她也可以在周围随意活动。这丁嬷嬷知道黛玉在贾家后,便时常想进府里看望。只是次次都被贾家人三言两语打发了,竟是一次都没见着。
想着她有这片心,贾敏语气也和气了三分,对黛玉道:“丁嬷嬷是你父亲的奶嬷嬷,她一家子都留在上京守着宅子。”
黛玉行了礼,这才叫人。
丁嬷嬷侧身受了,只眼里含泪:“大姑娘都这么大了。”说罢又连忙道,“晚膳都已经备好了,太太和姑娘快用膳。宅子里留了两家人,等太太安置好了,再打发人来唤我们便是。”
贾敏点了点头,她用了晚膳,留了几个大丫鬟安置家当,便带着黛玉去正房安歇去了不提。
第二日一早,贾敏便让林全送涂家兄弟去乔府,自己和黛玉进了早膳之后,则启程往荣国公府去了。
这一厢,贾母十多年没见女儿,一大早便打发身边的嬷嬷们去大门外候着。眼见辰时过了外头还没动静,也等不及丫鬟回话,自己便要去二门上瞧。
满屋子来请安的太太姑娘们连忙上前来劝,王夫人叹了一口气:“这姑太太昨日里也不说什么时辰来,今日又没打发个人来提前告知。大门二门里都有人候着呢,这日头也大,老太太热着了可不好。”
这话听着是没错,只想起昨日姚嬷嬷来回的话,贾母心里就有些堵,只淡淡道:“等一等也不碍事,哪里那么娇贵。”
说罢她又看了一眼鹌鹑一般站在一旁的邢夫人:“老大家的,你说是不是。”
刑夫人乐的见这位妯娌碰软钉子,福至心灵上前来扶住贾母:“姑太太又不是外人,她回自个儿家哪有这么多规矩。咱们先去二门瞧瞧,全当消消食。”她转头看了一眼王夫人,笑道,“我倒是忘了,这个时辰管事嬷嬷们都在发对牌了吧,弟妹若是忙,我这就陪着老太太去了。”
王夫人袖子里的手指撺紧,只陪笑道:“大太太可真爱说笑,凤丫头能干,这一大摊子事如今都交给她管着呢。咱们快走吧,想也快要到了。”
说罢又连忙打发人去抬了轿子来。
一行人刚走出正房前头的小厅,便见贾母身边的大丫鬟珍珠急匆匆跑了过来,满脸的喜气洋洋:“老太太,姑太太已经进府了,此刻马车已经进了垂花门,往咱们这里过来了。”
“快快,扶我出去。”贾母连声喊着,也不管众人,只扶了鸳鸯的手,快步走出了小厅。
琥珀搬了个矮凳给贾母坐着,众人只能陪着在小厅外头的院子里干站着。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便见几顶软轿抬了进来。走在轿子外头的绯红看着满院子的人,连忙让婆子停下轿子。
贾敏从轿子里走出来,她快步上前,眼里的泪就滚了下来:“不孝女贾敏,给母亲请安了。”
正要跪下去,便被贾母一把搀了起来,只搂着她哭到:“你心怎么就这么狠,十几年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你这是要剜我的心啊。我只能挺着不这么去了,怕你见不到我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