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方柳缓缓说道,“如今的北州,军有能将、官有良臣,治下有朝耕暮耘的元元之民,朝中又得陛下的关注与扶持,已然无方某用武之地。”
闻言,顾择龄恍惚想起,近日几回匆匆相见,伴在方柳身侧的人越来越少,想必皆如依风和赛雪姑娘一样,早早回莺州去了。
如此看来,返京一事并非是无迹可寻。
然寻常官员,自是要调任的文书下来,方可回京述职。
唯方柳有所不同。
收复北州的时日里,他与皇城几乎日日有书信来往,道一句所言直达天听亦不为过。回京之事,想必早已同陛下于信中提过。
想到书信,顾择龄忆起尚在京城时的一件事——
陛下信任方柳,胜过信任朝中所有官员,乃至胜过信任身为其亲生外祖的邹相。因她心知肚明,虽然邹相支持她爱护她,可时至今日仍时不时困于她女子的身份,致使事情陷入碰壁的境地。
譬如任用女官一事。
当明新露生出用女官的念头,并以此请教近臣之时,其便立时反对道:“不可,这成何体统?!”
明新露不解:“有何不可,朕亦是女子。”
“陛下乃是天子之躯,九五至尊,自是与旁人不同。”
“既如此,那为何陈胜吴广要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彼时,顾择龄站在邹相后方,不曾开口言语。曾经熟读的圣贤书教导他,邹相所言并无不对,古往今来少有任用女官的朝代。
可少,并非没有。
这般想着,便见陛下拿出一封信,缓缓说道:“朕意已决,不必多劝。此前朕便传信问过方爱卿,你们且瞧瞧方爱卿回信。”
说罢,将信递给身旁太监总管,又在近臣中传阅。
信传至顾择龄手中,他伸手接的恭敬,垂首打算仔细翻阅,入眼看到信中开篇便是——
“此事可为。
女子德才兼备者众。
若成,陛下之功,大周之幸也。”
仅读一句,便觉羞愧。
思及此,面对方柳回京一事,顾择龄正容亢色道:“此话怎讲,方大人才高行洁至此,何处无有用处之地?!”
见他倏而这般激动的情状,方柳戏问:“顾大人不自信能光兴北州吗?”
顾择龄:“并非如此……”
“那便是了。”方柳缓声道,“此地,已不需方某驻足。”
顾择龄深觉怅然,无法与之共建北州繁荣昌盛的风光,却也不再多劝,只问道:“方大人何时动身?”
“明日。”
“明日返京?可否太匆忙……”顾择龄皱眉不舍,“若可以,顾某还想招待方大人一番,设宴饯行,以祝大人日后官途坦荡。”
“不必依依饯别,无端增添许多怅惘。”
顾择龄无奈,却又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