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哲学问题,如果一个人不论从身体还是从思维记忆,都能被克隆,那么这个人死后,重新复活的克隆人,还算不算他本人?
这是个古老的哲学问题,被称呼为“忒修斯之船”。
公元1世纪的时候,罗马帝国时代的哲学家普鲁塔克提出一个问题,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步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么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其实在普鲁塔克之前,赫拉克利特、苏格拉底、柏拉图都讨论过相似的哲学问题。
而从这个问题,可以延伸到人类身上,若是人类的本质不存在灵魂,人类的本质就是肉身,思维只是粒子之间的相互作用,那么更换了肉身的他,即便还有原来的思维和记忆,还是他自己吗?
古老时代的哲学家们思考世界,是基于当时简陋的科学认知,他们显然无法知道,人类从出生到死亡不断新陈代谢,身体内的细胞和粒子早就换了一遍又一遍了,最初诞生的你,和死亡时候的你,身体内的每个粒子并非同一个。
那么这还是你自己吗?
显然从物质上否定这不是自己了,相信每个人从情感上都无法接受。
吕舜在看到郑智熙从死亡到克隆的身体重生,就在思索这个问题,最后他觉得这还是郑智熙本人。
认为这不是郑智熙本人,无非是觉得存在人类有独一无二灵魂的认定,那么世界上有灵魂吗?“J”的回答是,没有人类定义的那种灵魂。
把人类思考成宇宙独一无二的,思考成具有灵魂的,那么就无法认同克隆人和备份的思维还是自己。
就像电脑文件,复制了一份送给同事,同事说这不是原来的文件,我不要复制的文件,我就要你原本电脑硬盘中的那一份文件,这不是扯淡嘛。
“可这样一来,如果J你克隆出两个人,灌入两个备份的思维和记忆,那这不是同时诞生了两个‘我’吗?那到底谁才是‘我’?”
吕舜一想到这点,就头皮麻。
“都是你自己。”“J”说道,“你之所以感到心理上的不适,是潜意识认定自己是绝无仅有的,还把人类自我定义为神性的。但这个宇宙中的所有物质都是粒子构成,霓虹灯广告上的文字信息,本质是Led灯珠,它们单看毫无意义,组合起来就可以传达信息。复制同一个霓虹灯广告的所有Led等排序,你说它存在的信息不是原来的信息吗?”
吕舜明白了:“是否是同一个人,重要的不是外在,而是‘内部信息’?”
他又想,真要复制出两个“自己”,那么思维还是现在的他,肯定不会像电影中那样忽然动手互相残杀,反而会互相吐槽,坐下来一起下五子棋吧。
话又说回来,吕舜暗忖,纵使古老的哲学家们没有现在的科学基础,依然对这个哲学问题做出了自我解析和答案,比如亚里士多德,就觉得描述物体的四因说来解决,构成材料是质料因,物质的设计和形式是形式因,形式因决定了物体是什么。
那么忒修斯之船即便换了所有的材料,但船的设计,船的目的没变,这艘船依然还是原来的船。
连公元前的亚里士多德都没执着于实际物体本身,他一个21世纪的现代人,却执着于人类的物质躯体?
豁然开朗以后,吕舜对瞬间秒杀了789个遴选者也毫无心理障碍了。
奥运村广场上,一个眨眼的功夫,789名遴选者死了个干净,现场只剩了那些各国领队和副队们,他们错愕站在原地,几秒后,有一部分人才反应过来,徒劳去救人,或是趴在地上望着满地的无头尸体吐了。
侯皞也难以置信,前后反差太突然,以至于他久久没回过神,不是恐惧于遴选者死亡,而是想不到台上的代理人为何这么做?把所有遴选者骗来,然后一口气杀光,就是所谓的“人类游戏”吗?
吕舜静静看着,打了个响指。
一样是快到了出人类理解的高响应,黑球的出现和消失,把所有遴选者的尸体带走,再度放出的,却是一个个光着身体的遴选者们——不是无头死尸,而是活生生的人!
侯皞人都懵了,别说他,其他官员也懵在了原处,这是在搞什么鬼?遴选者们不是刚刚被杀了吗?头都没了啊,这时候还是满地的鲜血啊!
可趴在地上咳嗽喘气的遴选者们,又一个个都有着完整的脑袋,根本没死啊!
侯皞悚然一惊,难道是复活?这、这技术未免太厉害了,脑袋没了,还能在下一秒复活?这样的技术展现彻底把他的意识绞成一锅乱粥,仿佛连思考也无法正常进行了。
气喘吁吁的众多遴选者们,死之前数秒钟的记忆还留存在脑海中,一个个惊恐地对视,都顾不上他们未穿衣服还光着身体的状况。
“各位,大家好。”
吕舜站在麦克风前,轻声开口,声音传遍整个广场。
“相信刚才死亡的全新体验让大家记忆犹新,没错,相信自己,你们刚才确确实实地死了一遍,但借助于某种技术,你们再度复活了,这也是事实。”
这次无人再敢喧哗了,所有遴选者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望着高台上的吕舜瑟瑟抖,这个一见面就让所有人先死一遍的下马威过于震撼了,再穷凶极恶之人,此时也大气不敢喘一下。
“你们之中的一部分人,已经提前与我见过一面了,此处我不再赘述,让我们直接开门见山地进入正式话题吧,作为第一代遴选者,你们并非所有人都可以参加‘人类游戏’,唯有合格者才允许参与。”
“而这个合格者数量,原则上每个国家是五个人,但具体能否达到五人,还是要看筛选……有的国家可能一个人也做不到合格,有的国家可能全体筛选合格,那么再进行第二轮挑选。”
吕舜目视全场所有人,看得出来众人个个心里忐忑不安,没谁能全程保持镇定自若。
“我有个问题,”侯皞忽地举手,“被淘汰的遴选者会怎样?”
一听吕舜的话,侯皞就意识不妙,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倘若有得选,只怕绝大部分的遴选者都会故意落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