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所以这么着急把你约出来。
他还是那句话:你会出什么事,就连我太太都说,杜关长这个人,一看就知道
不会犯经济上的错误,也不会犯作风上的错误,至于政治上的错误,那就更不会犯
了。说完这话,他自己还笑了笑。
杜党生根本笑不出来,她也没接他的话,只是说:洪炉,如果我做过什么对不
起你的事,你一定要原谅我,我的确是出于好心。
现在想来,她是指奋翔因为通关公司被收审这件事。但当时他完全不可能领会,
只是打断她道,你胡说什么呀!
他们要的洋酒进来了,她先喝了一大口,然后侧过头去,望着窗外霓虹闪闪的
街道和街道上流淌不息的灯河,眼中充满眷恋和少有的温柔。她没有看着他,可是
在跟他说话,她说,我真的很感谢你,洪炉,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也让我相信了人是可以心灵相通的。做人是有今生,没来世,我这个人一生都不浪
漫,更不会说什么感天动地的话,我只是希望我走了以后,你有空的时候还能想起
我来,如果想我的时候就看看这个。
她递给他一个布包,布包是一块用旧的男用手绢,好像是他什么时候遗落在她
那里的。他也依稀记得她对他说过,现在谁还用手绢啊,早就用纸巾了。他打开手
绢,里面是一本破得不能再破的《新华字典》。
他直觉她出了大事,她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从来也没有在他面前说过
什么,流露过任何儿女情长的东西,可是这会儿一下子说了那么多,都是些生离死
别时才会说的话。她会出什么事呢?以她的位置,工作环境,包括所处的时代都不
难设想,然而他人微言轻,他至多能拉住她的手安慰她几句,这有什么用呢?
他也想过叫她自首、退赔或者干脆人间蒸发。可是以她的聪颖、果敢和能力,
这些是不需要他来提醒的。
他觉得内心无比酸楚,就像眼睁睁地看见心爱的人溺水,却又在遥不可及的地
方发不出声音地空喊。
很长时间,他们只能默默无语的相对而坐。
最后,他说,喝个交杯酒吧。然后象征性的与她交换了酒杯,他看见她的眼里
有泪。
“我只是觉得,”寇杰突然大声地对彭树说道,“我只是觉得她活得太苦太累,
没有人真正帮过她,也帮不上她。她就像一棵圣诞树,只是身上挂的不是新年礼物,
而是责任、义务、情分和感念。如果她冷酷一点,贪婪一点,真的是卑鄙无耻,薄
情寡义,视财如命的人,倒也死得其所。”
彭树一言不发地看着寇杰,他承认他其实并不了解杜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