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夜色渐渐沉了下去,雨也停住了。睡前的人儿卧在窗边嗅着绵长的雨意,这种感觉很是舒服。
奔波了一整天,第二天再睁开眼睛还要乘马上路,继续奔波,如此周而复始着一天又一天。
什么都甭管了,先趁着好夜睡觉去吧。
等天一亮或许又是一个好天。
遇刺
翌日清晨,壶阳城公鸡打鸣的尖嗓高音平地而起,惊落了树上的数片雨珠。
等太阳一出来,便照得地上的水面如同明镜一般敞亮。
士兵们牵着马跟上长官们的脚步,马车也吱呀呀的闷声响着,处处透着湿湿的木头气。
下一站就要到桐桥郡了,将士们望着苍翠葱绿的农田,眼睛从这边的山上远远地瞧过去,才发现这里真是一处难得的广阔平川。
只要翻过了这座山,再穿过前面那片平川,他们就能到桐桥郡了。
顾文若在心里盘算着时日,北狄的使团应该也差不多快到那儿了吧?
前几日的时候他们便收到了卫副将的传信,信中说使团已经过了离鹤关的边陲小镇,一路上也顺顺当当的,请将士们安心。
从北境过来有卫州鸣的护送,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肯定是走这条大家都熟悉的老路,如此便不可能出什么差池。
一路行驶到这里,半个月的时间便已经过去了,骑马的人颠簸得腰酸背痛,坐车的人也没有舒服到哪里去。
只怕是等到这次从西北顺利归京之后,长王殿下便再也不想出远门了——真的是要累死了!
日子一天天地捱着,路也一天天地跑着,大家从不相识到战友情,从无话可谈到无话不谈,拢共才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
所以江迟得出来一个结论——要想关系铁,一块去冒险。
这一路上,他们遇见过山贼、陷阱、毒蛇、“女鬼”、塌山、暴雨……也在无数个烈日炎炎下策马奔腾,尽情挥洒汗水的驰骋。
从来不端架子的长王,温柔的顾典军,令人心安的江湖三兄弟(知道身份之后反而更安心了),还有唱歌很好听的金侍卫(虽然他总是把太子殿下挂在嘴边),除了没怎么见过面还失踪了的孟使臣,其他人都各有各的好……
赵长虎看着前面位高权重、望尘莫及的各位大人物们,虽说路途艰辛,但能得到这么一个好的差事,认识这样一群人,也还挺不错的。
想到这儿他不免怀念起自己好朋友小龙,那只有灵性的马儿。
身下的这匹快马,也正一丝不茍地往前奔跑着。他望着四周的农田,绿油油的麦穗上挂着剔透的露珠——他想,这里的人一定过得很幸福吧!
————
马儿在金灿灿的麦田中间的小路上飞快地奔跑着,向着桐桥郡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也从耳边、衣袖边急急地拂过,带着雨后的清新的气息——终于看到希望了!
云昭心想,这一路上走来,一半是期许,另一半是忐忑不安。期许的是终于要接到使团,不安的却是——谟吉,她的仇人,他们真能达成合作吗?
桐桥郡的地块很大,云昭他们只知道使团大概的方位,却不清楚他们的具体位置,于是只好向当地的官府打听。
该郡的位置颇为尴尬,虽然算不得边境却又实在偏僻。即便占了个地大的优势,倒也实在算不上物博。州郡之中的山地居多,百姓们多住在山下的平川平原,因此再往西北方向行去,人是越来越少,地也越来越荒芜。
前方有一匹快马飞驰而来,踏起一路的泥泞。马上的人神色匆匆,看上去很是慌张。
等马儿再跑近了一些,便听见那人急急喊道:“报——顾典军!!”那人看到云昭之后先是一惊,怎么大将军也来了,而后也顾不上什么惊讶了。他连行礼的时间都没有,忙滚下马来,慌张道:“将军!典军!不好了!”
将士们此刻还没有从路途的跋涉之中回过神来,云昭只是茫然地问他:“什么不好了?”
“谟吉王子!遇刺了!”
“什么!?”此言一出,云昭急火攻上心头,忙问:“人呢?还活着吗?”
谟吉现在还不能死啊!更何况那可是她想杀了七年的仇人,她的恨意还没发泄,怎么能被别人给抢了?
不是说一路上稳稳当当、毫无意外吗?怎么马上就要碰上面了给她来了这么一出?
“活,活是活着……不过几乎已是……”命悬一线了。那传信的士兵不敢再说下去,他知道,北狄的王子在大兴遇刺了,要是真的死在这里,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甚至还有可能重新掀起一场西北边境的腥风血雨。他稳了稳心神,才道:“还在医馆抢救!将军快去看看吧!”
云昭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随即策马狂奔起来。
她一边死命地往前跑,一边又赶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是谁,是谁要杀谟吉?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是谁想破坏两国的交好?或者到底是谁也在恨着谟吉?
不对!云昭猛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应该是——到底是谁不想让北狄使团去大兴献舞,到底是谁怕谟吉到御前告状!
对了!是陈王!
怪不得孟光一路上一言不发、毫无动作,像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原来他的目的始终都不是云昭,而是谟吉!
对陈王来说,就算大将军知道上那么一星半点的东西又能对他构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呢?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手里甚至都没有丝毫的切实证据,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而谟吉王子就不同了,他死了,万事就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