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小涂和今天医院里的热闹景象的描述让苏珊很吃惊。她说:这么说来,我们现在应该先到对面去看看。
对面就是穿过顶光通道进入大房子然后进入的那两个实验室。
他们的进入引起了热烈的反响。也就是说欢呼和奔走。
几天不见,波历见到他们本来应该感觉亲切,可他们见到几天不见的波历的这种热闹,奔走,呼喊,拥抱,把亲切的感觉直接挤出了波历的眼眶。以致伟哥说:哭了小朋友?
波历说:没有。
然后,波历说:你嘴里是什么?
伟哥用手挡住了嘴,说:没什么啊。
波历说:是你舌苔白?
伟哥仍然用手挡在嘴前,说:可能是的。
波历没有再追问。那么多人都在向他提问或者问候,他也顾不上了。
他们提出的问题波历一概没有回答。因为大家都在讲话,他只需要答复那些问候就行了。而且,他们的问题已经有苏珊替他回答了。
至少不算他撒谎。
顶多是默认。而且是默认其他人的话。
回到小楼里,他的心轻松了很多。
可是苏珊却说: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
他的心又沉重了起来。他说:是的。我也这样想。他们都得过见风倒或者不见风就倒。而且见风倒和不见风就倒就是从我们的实验室出或者说传播出去的。
苏珊说:愿上帝保佑他们。
他说:也保佑我们。
然后他们就不说话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傍晚的散步又是一番热闹。如果不是女孩子若雪和娜拉力气不够,波历相信他们会合力把他抬起来一直抬到海边去的。
娜拉的第一句话是:吓死我们了你知道吗?我们找了你好多天了。
若雪的第一句话是:你这些天都到哪里去了?
波历回答了若雪的问题:地狱。
他们说:真的假的?不可以乱编的。哪个地狱?
波历只是说:我脑子里有点乱。你们让我整理一下。等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说。
这时,傍晚时分的海边正是涨潮的时候,应该说根据他长年的经验和体会,正是涨潮已经到了顶峰的时候,而且是好多天甚至好几个星期一次的那种顶峰。他们在红色的晚霞里坐在礁石上的时候,可以看到鲨鱼的嘴,一张过来,对着他们张开着过来,暗红色的,又一张过来,也把嘴张开,也是暗红色的。可是它们的牙齿是白色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他想起伟哥小姐嘴里的白色。她说那是舌苔。他觉得这些大鱼好像在面对它们的牙医。好像他们坐在这里就是下达了请把嘴张开的指令。他也想到了那个医生的话。
当然了,看着很近,但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些鲨鱼也就到那里为止了,海水的浪花在他们下方大约五六米的地方溅开,然后前面的鲨鱼就被浪花溅没了,消失了,然后后面的再上来,张开它们的嘴。
这样看着鲨鱼表演,让他想起在上海海洋世界里的海豚表演。如果这些鲨鱼不吃人的话,这里可以成为一个顶级的旅游景点。
娜拉说:我们那里来上班和到食堂吃饭的人已经大大减少了。
若雪说:我也看到了一些人,脸肿得很厉害。
云吴说:在这里,我们都是实验品。
波历说:你认为?
若雪说:我也认为。不断地会有危险的东西泄漏,传播,造成可怕的生物灾难。
娜拉说:先不说这些。地下世界你是看到了,可是你的结论是即使能走进这个地下世界,也走不到哪里去?
波历说:目前看来是这样。一切都井井有序。我感觉那里无懈可击,没空子可钻。就跟这里的一切一样。
云吴说:看来此生离开这里的可能性太小了。我们生活在一个被高黑科技管得死死的环境里。
若雪说:我们要有信心。
娜拉说:先是相信机会。
波历说:是的。要等待和相信。
娜拉说:还有创造。创造机会。
若雪说:无论如何已经进了一步了,你已经初步探索了地下世界。有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
云吴说:对。是我太悲观了。
波历说:希望明天会更好。
娜拉说:把希望拿掉。
若雪说:对,明天会更好。
说实在的,波历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和他的朋友们在讲空话或者说是自我安慰。很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这种感觉更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