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嘴酒气,舌头也跟着不受控制:“练倒是练过,但好什么啊。”
“你这个字蛮有男人气的。女人写男人字有福气。”沈总说,“成家的话,这种女人在家里当家,说话算数。”
“这可没看出来。”协议书的右下角照例要填日期,最近太忙,安生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伸手便要去掏手机。这时沈总说:“7月4日。今儿个7月4日。”
话落,只听“啪”的一声,手机没拿住,从包里滑到了地上。
手机要紧,安生赶紧去捡手机,可沈总猛地一伸脚,手机就到他脚底下了。然后他把酒端过来:“刚和你说了,这破手机就算扔了都没人捡。你只要喝了这杯酒,哥哥马上带你买新的。”
“那多谢哥哥。”她微笑着接过酒,眼看着就要喝下去,手腕却蓦地一转升至他的头顶,拿酒的手只是微斜,那一大整杯红酒便彻彻底底地倒在了他的头上。趁着沈总没反应过来,安生把酒杯一摔,抓起解约书就跑。
果不其然,耳后立即听到了沈总骂骂咧咧的声音。
安生走得很快,反正协议书已经拿到了。
安生胸中又聚起了一股气,就那样堵在气管,像是沾湿的棉花一样越团越大,怎么着都出不来。她跑向洗手间,急急忙忙地翻包。还好,药瓶里还有两片去敏药,够应付这一次的。
抬起头,镜子里的她红头赤耳,本来就短的头发乱蓬蓬地披散着,眼睛也跟着通红,简直像个妖怪。她忽然觉得痒,伸手掀开衣角,果然肚脐周围已经起了小疙瘩,只是一抓便像膨胀一般,从芝麻粒变成花生那么大。
她再不走,二十分钟后估计就会成癞蛤蟆了。安生将自己收拾好,以欢快的姿态跑出粤澜酒吧,可刚到门口就被拦住了。“您好,”侍者看着她,“您还没买单。”
“前面会计不是放了三千块押金吗?”安生仍着急走,“从里面扣。”
“可您这次消费了四千一百元。”
她大叫:“四千一百元?”
“是。”侍者彬彬有礼,“您看您是刷卡还是现金?”
安生彻底懵掉了,本来自己还有六万多块的,但是上次全助人为乐去了,根本就没那么多钱;第二个想法是得打电话求助。可刚想摸手机,突然想起来了——手机还在那个包厢。
于是又赶紧折回去。
她倒不是怕手机被人捡走了,沈总虽然禽兽但话还是说得对的,在这个智能机横行天下的年代,就她那破传统翻盖手机,扔了都没人捡。
再遇前夫(2)
果然手机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只不过刚才连摔再踩的简直“粉身碎骨”,电池在木茶几脚下,外盖在电视柜那里,可si卡却怎么都不知道蹦到哪里去了。包厢里灯光昏暗,又铺着厚厚的灰色地毯,想起那东西的尺寸,安生只能叹口气,索性趴在地上,一厘米一厘米地仔细排查。
功夫不负有心人,等爬到门口的时候,终于发现了那个指甲盖大小的黄色卡片。
她大喜过望,正要伸手去拿,门突然被打开。包厢这样晦暗,外面的那两束光就这样放肆地照了进来,刹那间染亮了半个世界。而头顶上传来的声音熟悉得像是已经嵌入她的耳膜:“安生。”
心蓦地漏跳了一拍,安生身体一颤,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她有些蒙,还维持那个半趴在地上的姿态。直到那个人又叫了遍她的名字:“安生。”
最后那个“生”轻得仍旧像是不屑地吹了口气。安生从地上爬起来,起身就往外走。
但只走了一步胳膊就被他拉住,安生停了半秒钟,忽然扯了扯唇:“哦,对啊对啊。我糊涂了,包还没拿。”
她转头去拿包,将破碎的手机一股脑地扔进里面。回来再想走,却发现那个人已经站到门口,静静地看着她。与其说是“站”,不如说是“堵”。包厢门本来就窄,他站在正中间,眼睛一瞬不瞬。可因为背着光,看不太清他是什么表情。
这下完了,想逃都逃不了。
既然这样,还不如面对。
安生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唇弧扬起来:“好久不见啊。厉雅江。”
真的是好久不见。可离婚纪念日遇到前夫,这该是怎样的狗血情节?
看到厉雅江也没什么反应,像是怕他听不清,安生清了清嗓子,声音脆亮:“离婚纪念日快乐啊,厉雅江。你看时间过得多快,转眼你都自由三年了。”
三年了,安生无数次想过和厉雅江再遇的情节,她要不屑、要狠狠地轻蔑,甚至要高傲矫情地当做不认识,从他面前趾高气扬地走过去。可是却没想到会是以这么个姿势,她趴得像狗一样,而他高高在上还自带着光环。
老天不仗义,这几年真是白修炼了。
可他好像又瘦了些,显得整个人身形更加颀长,唇抿着,微皱着眉看着她,似乎也不打算说什么话。包厢里一片静谧,仿佛有人霸道地将他们的声音抽空了,耳边唯有隐隐的其他包间喧闹的声响。安生低垂着眼,最终沉了沉心:“那我还有事,要不我先走了。”
她又跨前一步,甚至最后那个字还没说完,厉雅江突然抬起了胳膊。
安生吓得浑身一凛,马上又退了回来。随即眼前便袭来非常明亮的光,刺得她眼都痛。安生揉了揉眼睛,而厉雅江那只手还停留在那个开关上,另一只手却指着茶几:“你喝酒了?”
“也没啦……”她讪讪地笑,“其实也没喝多少……”
“也没喝多少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