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华既是皇后的外甥,又是卫若兰嫡传的弟子,卫若兰成亲时他和几个师兄着实劳累了好几日好几夜,也都在堂上正经拜见过黛玉,故而管通报消息的婆子不敢怠慢,匆匆地进来通报,又对卫若兰道:“华哥儿急匆匆的像是有要紧事。”
卫若兰站起身,命人先领姜华去书房,然后对黛玉道:“我去书房见他,你别忙得太狠了。”见黛玉点头答应,他方整了整衣裳,走出卧室。
姜华乍见卫若兰,如同得了凤凰一般,扯着卫若兰的衣袖道:“好师父,千万帮忙。”
卫若兰道:“什么事急得你一头汗?慢慢说,凡是我能帮得上的,必然不会不管。”一面说,一面安抚姜华,而后坐了下来。
姜华脸上忧色稍减,急道:“怎么能不急?都有人惦记着我的妹妹了,我心里早有打算,可不想陷入诸位皇子之争,怎能由他们打主意?我就那
么一个嫡亲的妹妹,从小儿就格外听话,和我最亲密,我正想着暗中查看各个世家子弟的人品相貌,给她找个妥当的人家,哪知今儿下了这样一道旨意,我妹妹恰恰符合待选的条件。”
卫若兰奇道:“朝廷并不强求各家送女待选,你们家里不愿意,不送你妹妹进宫便是,你急得这副模样,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姜华恨道:“吴贵妃的老娘今儿去找我娘,撺掇我娘送妹妹待选,亏得被我撞见,没让我娘当场答应,只说我妹妹已有了人家,正在相看,只是忙着师父的婚事,先搁下了妹妹的事情。我就知道,那几个皇子哪个都想巴结皇后娘娘,巴不得娶了我妹妹,好让皇后娘娘在陛下跟前为他们美言几句。”进宫当差后,姜华早已明白皇后地位尊崇,在长泰帝跟前极有分量,完全不是祖母和母亲所担忧的情况,不过聪慧如他,又得卫若兰敲打,不曾告诉家人。
卫若兰眉头一皱,道:“吴贵妃诞下皇长子,故封贵妃,位在诸妃之上,仅次于皇后娘娘,皇长子今年十八岁,迟迟不肯聘选正妃,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姜蓉的年纪比黛玉还小两岁,今年不过十三岁,前几年吴贵妃和吴家自然不好提出联姻之事。
姜华咬牙切齿地道:“可不是!皇长子虽无正妃,却已迎娶了两位侧妃,下面庶妃姬妾为数不少,儿女都有两三个了,谁稀罕
他的正妃之位?又不是什么好的。况且我妹妹虽然伶俐,却不是绝顶聪明的人,不擅心计,她蹚浑水里只有淹死的份儿。我只求妹夫待她一心一意,不想让她嫁进皇家和人争这么些没用的东西!我姑姑一辈子身不由己,如今的自在也是她好不容易才换回来的,难道我的妹妹也这样不成?我不同意。偏我娘觉得姑姑没有儿子,和皇长子联姻甚好,既有益于姑姑,又有益于家族,皇长子也能得到好处,日后感激姑姑和我们家,毕竟他是陛下的长子,常有无嫡立长的规矩。”
卫若兰暗暗点头,赞许道:“你心里如此明白,不枉我和你先生的一番教导。皇后娘娘无牵无挂,对待诸皇子公主一视同仁,此举就很好,谁都不会得罪了皇后娘娘,如若忽然偏向一人,其他人心里不满,未免十分针对娘娘。你果然打定主意,不送妹待选?”
姜华低声道:“必然不答应。我也是想到了师父说的这一点,好容易才劝得祖母和母亲回心转意。祖母和母亲虽然不大明白这些事,但是心里一直记挂着姑姑,闻得会给姑姑带来不好,吓得立马摇头说不送妹妹待选了。再说,皇长子的行事作风我很看不惯,有些骄矜自大,而且刚愎自用,心胸并不宽广,有一回我在宫里当差,亲眼看到他因一点小事打骂小太监,幸而陛下早有旨意,不许嫔妃公主皇子随
意杀害宫娥太监,否则重罚,那小太监才没送命。因此,纵使皇长子才干优长,也不能遮掩这些不妥之处。下面那几位皇子哪一个的才干都不比皇长子逊色,性子也都比皇长子好,不过年纪小些,当差的日子不如皇长子长,故而势力不及皇长子,往后谁知道怎样?我们家到如今,没有一个正经支撑门户的人,哪能搀和进这些事?娘娘不偏不倚,我们老老实实,任谁都不能挑出我们家的不是,何必求什么劳什子从龙之功,胜了都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时候呢,更别说败了的。”
“你的想法我都知道了,你在我跟前说多少都无碍,但是切莫在他人跟前提起,传到皇长子耳朵里倒不好。”卫若兰惊叹于姜华的聪明和敏锐,不在姜老夫人和姜夫人跟前,他行事越发妥当,怪道黛玉说,皇后娘娘常说姜家只有姜华一人可以绵延姜家三代门户。
姜华倾诉完一腔心事,点头道:“师父放心,我又不是傻子,除了师父,我与谁说都有风险,怎么可能叫他们知道。”
卫若兰微微颔首,问道:“你找我帮什么忙?”
闻得此言,姜华凑到跟前,谄媚地道:“好师父,千万帮我一帮。倒不是求师父,而是求师母,我已看准了一户人家,求别人都不妥当,唯有求师母替我妹妹说合说合。”
卫若兰问是谁家,姜华笑嘻嘻地道:“这人师父亦认得,并且十
分熟悉,就是锦乡侯的儿子韩奇。他和师父差不多的年纪,为人处世虽不如师父,但在世家子弟中也算得上是个尖儿了,不曾胡作非为,亦非纨绔,这些年他总没说妥亲事,我暗中盯了几回,觉得十分门当户对,而且我和他也熟,将来应该不会亏待了我妹妹。”
卫若兰一怔,随即道:“人心难测,世事无常,最要不得的就是自以为的应该二字。你既想到了他,难道不知道他今年十八岁,你妹妹今年才十三岁,锦乡侯夫人一直记挂着韩奇的亲事,盼着他早日成亲,哪里肯再等二三年?何况,你家不答应吴贵妃之母送女待选的提议,这件事定然瞒不过人,你都说皇长子心胸狭窄,难道不怕他记恨在心?你不怕,锦乡侯府焉能不忌讳?因此,我不觉得这门亲事能成。当然,锦乡侯府不嫌你妹妹年纪小,或者不怕皇长子记恨,愿意和你们家结亲也未可知。”
一席话说得姜华不禁愁眉苦脸,道:“师父这么说,是不看好这门亲事?唉,我暗中查了这么些世家子弟,能得师父五分品格的人寥寥无几,好容易看上了一个韩奇,师父却说未必能成。难道我往寒薄人家找品格出众的人去?竟是别了,门不当户不对,不知道得生多少事出来,朝廷里那么些千金低嫁,借助娘家势力提拔丈夫,得到善终的竟不足一半。”
卫若兰好笑道:“你且
别担心,锦乡侯府不答应这门亲事的说法乃是我的揣测,说不定锦乡侯府愿意和你们家结亲。回头我跟你师母说一声,叫她悄悄地问锦乡侯夫人一问,他们愿意了自然会登门提亲,不肯登门提亲必然是回绝了。不管成不成,两家别生嫌隙才好。”
姜华低头想了想,道:“如此就劳烦师母了。好歹问一问,成了我自然欢喜,不成的话也不怨恨他们,谁家说亲都是一回说准了的?”
卫若兰答应了,问道:“你来托我,你祖父母和父母可同意了?”
姜华笑道:“当然,若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焉能来求师母出面说媒?”因为长泰帝重视他,他的文采武功又确实出色,祖父母和父母虽然常使昏招,但是向来有自知之明,十件事里有九件都会问过他再做决定,对于他的提议也大多都同意。
既然如此,卫若兰晚间就与黛玉说了。
黛玉亦觉诧异,道:“华哥儿都求到你跟前来了,焉有不走一趟的道理?明儿我就递帖子给锦乡侯夫人,我还是头一回给人说媒呢。”
随即,又发愁道:“人都说媒人最难做,说成的亲事,若两口子过得好也就罢了,若是不好,只怕这两口子最先怨恨的就是媒人呢!我倒不是鄙弃三姑六婆,只怕将来我也成了被人怨恨的人。”
卫若兰不禁笑道:“亲事尚未说成,你就为这个发愁?等说成了再说不迟。”
黛玉
倒好笑起来,次日给锦乡侯夫人下了帖子,约在第二日见面,锦乡侯夫人当即就回了帖子,说那日清闲在家,扫榻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