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然却相当不满意,从中途开始,他就有满腔的槽想吐,“我觉得很失望,根本没我预期的好看。主角明明是个杀人狂魔,却花了三分之一的时长讲他小时候的经历,这是在渲染无辜。有些人明明天生就是坏的,没有理由的坏,为什麽非得安个受伤的经历?而且他最后逃脱了法律制裁也让我觉得很不适。”
“但是电影并没有歌颂这种行为啊,它只是在讲故事,剧情的发展也很合理。”
赵然怎麽都无法做到掩盖失望,“可这样的结局太三观不正了,影片全是在为违法行为做正名。”他忿忿的:“我这次是被往上的评价骗了,我回去就要给它打一星。”
“可是文艺作品本来就是只谈人性不讲道德的,它只需要告诉我们,世界上有一些人可能是这样活着的,有一些事可能会这样发生。这不应该是三观教导者,所以没有正不正确,只有好不好看,但凡能使人动容那就都算成功。”
赵然还是想不通:“可是你不觉得一部两个小时的电影至少应该告诉我们一些道理吗?”
许璟站在人来人往的电影院门口,她不明白赵然为什麽突然这麽计较,但她又无法茍同他的观点。“那满足幻想不就是它的价值吗?更何况不是每件事都必须有意义的,像我看完之后觉得很开心,这也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意义。”
赵然皱眉道:“可是我看得很生气。”
“所以你就必须要让我也认同你的观点?”许璟说:“我真的不理解,为什麽一个喜欢《百年孤独》的人会说出一部电影三观不正这样的话。”
这四个字仿佛有魔法一般,让赵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这样说是在侮辱《百年孤独》,你根本就没看懂。这本书里,除了会把一个名字重複使用,让人分辨不清之外,里面的角色也有相似的性格。特别是在一个家族里,有的性格内向但头脑清醒,有的沖动任性但有干劲,这些性格都遗传继承下来了。从人名和性格缺陷的重複都可以反映出,子孙后代依然会不停地重走祖先们走过的路,犯同样的错误,暗示本性不会随着时代的迁移改变,这才是故事深层次的内核。”
兴许是回忆起了令自己着迷上瘾的文学作品,赵然那吞苍蝇般的坏心情也缓解了些。他不再板着脸,“走吧,我们去吃饭,不说这个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书和电影是我的命根子,所以可能反应大了点。”
许璟还是没动,她看起来比先前还要无法承受。
“你的意思是说,你信奉遗传学,你认为父辈如果不好,那子女也一定不会是好人?”
赵然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伤人。“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爸爸是什麽样的人我们都不了解,现在的舆情也很片面,我没有针对你。”
“可是你也很快反应过来了不是吗,”许璟嘲讽地扯出个笑,“我当然知道我爸爸是好人,可除了至亲,没人会这麽想。你刚才说出那样的话完全是不假思索的。”
赵然没想到许璟会这麽敏感,“我承认,我的确在某种程度上赞同那样的观点,但我一直觉得你是不一样的。”
“所以你也觉得我爸爸是坏人?”许璟很难受,“也对,你跟他一点交集也没有,我怎麽能强迫你去相信他。”她自嘲地低下头:“是我一开始就不该对这个世界抱有期望。”
“如果我说是你太草木皆兵了,你会生气吗?”
“不会,我只会有一点难过。”许璟淡淡地说:“走吧,回去了。”
蒋易秋逮人
许璟进来的时候,严思敏正在用咖啡机旁边的电磁炉煮面。
许璟恹恹的:“给我也煮点。”
严思敏又抓了一把面下锅,“今天不怕蒋易秋来逮你了?”
“他这个点正忙着,不会来。”许璟说:“而且他刚出差回来,应该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呀,”严思敏把面一丢,赶紧凑过来八卦:“你们还有联系?”
“没有,是他单方面在彙报行程。”许璟把头埋进岛台隔板,唉声叹气。
严思敏晃晃悠悠地把面端过来,碗里热气腾腾,颜色香味俱佳。两人缩在吧台后面,一人一双筷子搅拌。
“你今天不是跟赵老师约会去了吗,怎麽饭都没吃就回来了?”
“约会?”许璟差点被烫着,“我们就是去看了场电影,不算约会。”
“那你叹什麽气?”
许璟吹了吹夹起的一戳面,好不容易吹凉了她又放下筷子,实在是不吐不快:“我真的没想到,赵老师好像是个社会达尔文主义者。还说什麽人的习性都是天生的,不是精英就不配生孩子。”
“不会吧,”严思敏也被惊讶得搁下手头筷子,“这不像是他会说出的话啊。”
“他没有明说,但他就是这麽想的。”许璟说,“他在回来的路上又解释了很多,但是越描越黑。他说从他的阅历来看,家境优越的孩子普遍视野更开阔,心思更活络,因为被保护得好,人也更加单纯善良。他还说等我以后出身社会了就会认同他的观点,我现在不觉得他是在讽刺我了,但是我很厌恶这种阶级固化的观念。”许璟越说越激动:“出身难道就能决定一切了?穷人家的孩子就不配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了?”
严思敏作为普通偏困难家庭出身的孩子,立刻同仇敌忾起来:“赵老师也太过分了,你们因为这事吵架了?”
“也不算吵架,就是有点不愉快,最后也不欢而散了。”许璟拿起筷子,继续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