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言一进门,就被推入小诊室。她还以为会被狱医刁难,没想到就是单纯的检查身体。狱医一言不发,为她上好了外伤的药,又开了些口服的胶囊,将她和章鱼精留在了诊室。
卿言实在太过疲累。
被上药的地方凉飕飕的,又衬得伤处格外灼热,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比起在禁闭室时已经舒坦了很多。
出了禁闭室,章鱼精似乎换了副嘴脸,还人模狗样的。她背手站立、目不斜视地守在门口。卿言也乐得不被打扰,躺在就诊台上,闭上眼睛放空大脑。
不一会儿,另一位没见过的狱警进来,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卿言定眼一看,托盘上摆着一碗粥,稠得不像在监狱能看到的那种,旁边还摆着几碟小菜。
“这是何监狱长吩咐我送到的。”狱警如诗朗诵一般刻意地宣告:“说是给卿警官的。”
章鱼精恭敬地接过,将托盘放置在诊台自带的小桌上,接着退到一旁。
什么情况?卿言纳闷了一瞬。
然后她透过小诊室的门看到了诊厅,这才明白何梦露打的什么主意。
现在是监狱里病人的常规看诊时间,此刻诊厅里排队看医生的所有人,都看到了狱警给卿言端上来一份特殊的“小灶”。
再加上,她被收监三天,连个影都不见。甚至她裸露出来的皮肤没有一丝伤痕。
如今诊厅里的所有犯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位穿着囚服吃着定制餐的“卿警官”究竟长什么样。
确认诊厅里的所有犯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送饭的狱警这才退了出去,还欲盖弥彰地半掩上门。
卿言却苦笑出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欣赏何梦露发坏的样子。尽管即将倒霉的是她自己,她依旧觉得这个创意有一点天才。
但至少她现在有吃有喝,吃饱喝足才是正事。至于那些旁的,“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用不着操闲心。
卿言端起碗来,将稀饭大口喝光,又将其余几碟小菜扫得只剩下花椒大料,这才满意地侧躺在诊台上睡过去。
到了晚上的休息时间,在监狱里响彻熄灯号之前,何梦露亲自来到医务室。
“晚饭吃得好吗?”她明知故问道。
“不错。”卿言点头,脸上竟然是笑着的。
她甚至还能得寸进尺:“能给支烟吗?烟瘾犯了。”
何梦露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从制服的内袋掏出一包烟,递到卿言面前。
卿言抽出一支,问:“有火吗?”
何梦露又是一抬手,章鱼精就像电视剧里的大太监似的从她身后钻出来,将打火机双手递到她手边。
何梦露却没接,命令道:“给她点上。”
卿言叼着烟凑过去,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感觉。章鱼精之前还对她暴力相向,像个十足的嗜虐变态,可在何梦露面前,却像被拴了电击项圈的看门狗。
这个比喻纯属给自己添堵。
卿言吸了口烟,这才道:“谢谢监狱长厚爱。”
何梦露看着她。
她看着张狱警将点燃的火机伸到卿言脸前,卿言自然地叼着烟凑上前去,就好像之前被打得爬不起来、缩在角落,甚至看到电棍就不住发抖的那位不是她本人。
何梦露说不出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心情。
她希望卿言能不得好死,但她同时又不想见到她摧折。
她不想让卿言在她眼前变成瑟瑟发抖的落水狗,不想眼见她因恐惧变得谄媚、因疼痛变得卑微。
她害怕看到卿言丑态百出的那一幕。如果那一幕真的出现了,她就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不去将心理残存的那一点侥幸抹除。
然而卿言没有。
卿言一句求饶都没有说过。她此刻正享受着饱餐一顿之后的香烟,神态自如得好像处在最意气风发的岁月。
那时的何梦露缩在她怀里,笑着夺过她的烟,娇嗔道主人不许再抽烟了,对身体不好。那时的卿言会佯装生气地横她一眼,可她的眼神从不让何梦露感到害怕。卿言总会因此就掐灭了烟,说她是只粘人又啰嗦的小狗。
卿言到头来也没能戒烟。
她吸烟的习惯、动作甚至神态都和十年前如出一辙。
这样的她怎么会去杀人呢。
这样的她怎么会杀掉何傲君呢。
又或者是,卿言确实在计划着什么,而何梦露不配得到一个解释呢?
一直到卿言吸完那支烟,何梦露才将她押送回她该去的地方。此时距离熄灯号已经过去一阵,监狱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巡逻的狱警皮靴踩在地砖上的脚步声。
卿言被轻轻推进门内,何梦露指示张狱警将卿言的药放在桌上,然后便重新落锁,转身离去。
卿言回过头,她的狱友们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猜想她们大概是醒了,只是不想惹上麻烦,又或是单纯不想与黑警说话,才选择装睡。经过今天之后,估计所有的犯人都会对她持这种态度,甚至更糟。
她将个人用品从早先放置的地方拿出来,刷过牙后,又将冷水一遍一遍的扑在脸上,试图忘记何梦露面无表情的样子。
明天一定糟透了。卿言心想。
监狱风云
监狱里最普通的牢房是八人间,方便管理。像卿言这种入狱前身份比较敏感的,会被送到特殊监,与一般犯人隔绝开来,防止起冲突。特殊监也分为四人间、二人间和“水饭房”。其中,水饭房极其类似禁闭室,只是稍稍大些,也有窗子,只能单人居住。
卿言来之前以为自己一定会和之前一样,被分进水饭房,至少是二人间,同舍狱友会是王赟才派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