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什么急的呢,就一个儿子的,以后还不是他们小两口的,闺女嫁出去了,再来娘家分东西,哎哟,没有这话的。有个孙子呢,还能不疼的?”
秦玉芬感慨万分,朱老大和老三家媳妇,都是从吴庄那边嫁过来的,两人是堂亲姊妹。秦玉芬嫁过来前,还忧心会被两妯娌排挤冷落,如今过去五六年,三妯娌相处和睦,平日,无论哪一家有难事,其他家都主动帮衬,脸红的事都不曾见过。
只一件事,老大、老三家都是男孩,秦玉芬只生一女,免不了乡里邻里的闲话和劝生,但夫妻二人自知能力有限,闲言碎语也当耳旁风,倒也不打紧。家中虽说是清贫些,其他方面比着,日子也是顺心顺意,秦玉芬很满意。
“是的,得亏就是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也吵成这样子。”
“要真有两儿子,分家要算二年。”秦玉芬也笑道。
这边两人到家,黄登朱站在屋后的猪圈旁勾头,遥遥正对朱家兄弟门口,问道:“打起来了喽不?”
“好歹没动手哦。”吴国兰笑着。
“我还以为打起来了呢。”黄大倚在墙上,心有戚戚,“那个媳妇,炮仗一样,讲起理来,谁也不饶,她那个婆婆打不过骂不过,以后有得罪受呢。”
“你不去看看的?”秦玉芬笑着问。
“马上吃饭喽,管人家的事呢。”黄大连连摆手。
“你家媳妇回娘家了?”吴国兰。
“她想回去看看嘛,明天去接人哦。”黄大转身,妯娌两来不及多问。
猪圈旁茅草疯长,翠绿色的草叶细长,随风摇摇晃晃,黄大随手拽两根草叶揉搓,交迭成一圈,进门前顺手插在篱笆的孔里,黄玉燕已经喝了半碗粥,看见黄大姗姗进门,把脚边的小凳子踢过去:“喊你多少声来家吃饭,耳朵聋了样子!”
“就看看她们吵什么的。”黄大端碗。
“那你不站近点个去跟前瞧瞧么,家里屋后头能看到个什么?”黄玉燕乜着眼,黄大不吭声,囫囵一口喝完半碗粥。
“你家媳妇为占着什么的家去?”吴国兰只拎了半桶猪食,隔墙拎起,轻轻松松地倒进猪食槽里,正好碰见黄大,饶有兴致的问道。
“没为的什么。”黄大奋力清扫,夜晚风凉,却忙着一身汗。
吴国兰顺嘴聊起来:“没为什么还跑家去?”
黄大竖起铁锨,抹了额头:“气性大呢。”
“肯定为个什么嗐?”“说要去做生意,问我们要钱,我们哪块有钱的呢,就存的钱,老二马上不要带媳妇?就这样,酒席还没算上呢。”黄大够呛,倒也不显脾气,又埋头掏理猪圈,三头猪挨挨挤在石槽抢食,撞来撞去互不相让。黄登朱趁机铲走里面的猪粪,猪圈外墙角的猪粪已经堆到冒尖,黄大顺手两锨拍平,又堆了两铲子猪粪上去,“非要给她两千块钱,叫她等等的哎,到秋天了,卖稻钱给她,她不肯。”
“那老二谈的哪块的?”猪食槽已经空了,半桶不够吃,吴国兰以手撑着栏杆上的猪食桶,斜倚在猪圈的矮墙上。
“就前面高庄的。”黄大放松下来,“家里还有个二姑娘,跟你家婷婷一样大的哦。”
“高庄有点远呢,靠近二级站那边。女方那边还有没有认识的,给我家也介绍介绍?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你的媒人礼。”
“哪块唉,村里都没得人了,年轻的往南边去了,下次早点个讲,先找个媒人看看,等过年,人都来家的时候,抓紧去瞧瞧。”
“明天你们都去接人哪?”
“去那么多人干嘛?就我去,早上问你家老三借个车去,还不知道空不空呢。”黄大直起身,锤两下腰,“”
“就周五要上去接侠则,旁的没有什么事。”吴国兰笑呵呵的。
“行唻,马上我去问问。”
黄登朱清理猪圈,忙得不着空说话,吴国兰稍站了会,回家歇着去。
“这次是吵起来了吗?”大清早,秦玉芬端碗站在两家的隔墙前,看着黄大正开车朝南去,努嘴问道。
“估计是吵的,大媳妇着气呢,就为了老二嘛,带媳妇要花钱,说是彩礼比他们结婚那个时候多,嗳哟,他家老大媳妇是账都算得清呢,一分不让的。”
“都多少年了嘛,多点个就多点个去,难为她多着气的。”
“昂,一家人也分不了那么清楚的。”吴国兰敲一下碗沿,表示赞同,
秦玉芬转个话头:“不过又讲唉,没分家嘛,还不算清楚,分家还来得及?”
吴国兰点头笑:“等二儿媳妇再来家,到了分家时候,还不知道怎么闹呢,就看老两口子能不能忙得过来。”
早饭还没吃完,就听吴国芳站在屋后,对着秦玉芬喊道:“老四呢?你们家什么时候打田,给我家菜园一起打掉。”
朱四坐在檐下,赶忙起身:“那就今天下午打,快当的。”
朱老四放下碗就忙着拆车头,车头后接上犁耙,突突突地往大哥的菜园去。吴国兰拆了入口的栅栏:“哎哟喂,给我家先弄的。”
“哪家先哪家后,有什么要紧的。”朱四不以为然,坐在车上晃悠悠地犁地。
才犁了一垄,拖拉机颠得朱四屁股开花,机头的黑烟咕隆隆冒出,时不时顺风吹进眼里,朱四只好回家,让秦玉芬找了两块旧布块,简单地裹一裹垫在屁股下,又顺手从脏衣口袋摸了两根烟,一根上火叼进嘴里,一根别在右耳上。
吴国兰一直跟车翻土,也趁机回去拿上镰刀,砍掉四周疯长的杂草,刀口被磨得锃亮,锋利无比,摧枯拉朽地清理掉过界的杂草枝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