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方笑道:“老公爷这话不实在,老夫与你相识多年,你的话听着谦虚,眉宇间那股子得意劲儿可瞒不住人。”
契苾何力也叹道:“老夫家那类犬孙儿若也能干出如此长脸的事,老夫何至于隔三岔五揍他。”
梁建方斜眼瞥着李勣,道:“老公爷莫装了,府里出了麒麟儿,留在身边多栽培几年,李家基业还能风光百十年,你都快笑出声了,还谦虚个什么劲。”
李勣笑骂道:“一群老不死的狗东西,钦载再厉害,也是平日里受老夫耳濡目染,若论教子孙辈的本事,老夫自认与沙场征敌的本事平齐,二者不遑多让,你们大可慢慢羡慕。”
“莫说废话了,快让你那孙儿出来见见吧,回头老夫还得回北大营操练呢。”梁建方不耐烦地道。
李勣哼了一声,当即命管家召李钦载前来。
前堂老将们的喧闹叫骂声传得老远,李钦载坐在正门的门槛上也能听到。
然而他对这一切没有兴趣。
禁足令没取消,李钦载出不了门,门口值守的刘阿四见少主人一脸忧愁的样子,只能同情地叹气。
二郎的命令,李家部曲们不敢不听。
刘阿四职权范围内能做的,只有允许李钦载在门槛内外反复横跳,而他,可以控制自己不打断五少郎的腿。
只是今日五少郎没精打采,似乎没了反复横跳的兴致。
他就这样坐在门槛上,出神地注视着门外川流的行人,这个姿势已维持了小半个时辰。
李钦载没有发呆,事实上他正在思考,思考未来。
国公府邸的纨绔子弟,需要什么未来?这辈子安心享用祖辈父辈打下的基业便足够。
可李钦载不喜欢这种生活方式。
没有奋斗目标的人生,注定会渐渐成为废人。
若是某天家中有了变故,祖辈父辈的功绩恩荫已无法庇护他时,他该怎么办?
活过两世的人比常人更清醒,他知道任何靠山终究都有靠不住的那天,人生最大的靠山只能是自己。
不管未来干什么,总之应该学会独立生活。
这个世界或许很精彩,也或许很枯燥,不试一试怎么知道重新活过的一世是怎样的人生呢?
坐在门槛上,呆呆地看着门外行人商旅川流不息。
真好,每个人都在跌跌撞撞,却仍坚定地奔赴着属于自己的前程。
而坐在门槛上的他,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能让他如此悠闲旁观的底气,不是因为他的本事,而是三代的努力。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管家吴通的喘息。
“哎呀,五少郎原来在此,老朽可在府里找您半天了,快快,老公爷召您去前堂呢。”
吴通二话不说拽起李钦载就往里面跑。
李钦载无奈地道:“祖父的客人,没必要召我去见了吧?”
“五少郎可不敢乱说,都是当朝国公郡公的,都是老公爷昔年的军中袍泽,如今也都是镇守一方的大帅,说句不敬的话,老将军们要见你,是莫大的荣耀。”
吴通估摸在府里跑了不少路,略显发福的脸涨得通红,喘息声也愈重。
李钦载踉踉跄跄跟着他的脚步,同时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调侃道:“管家面红耳赤,是上火了吗?”
吴通一愣,随即道:“或许上火了,幸好老朽有治上火的绝世良方,回头配了药,老朽给五少郎送些来,人生在世,时常败火,诚如吾日三省吾身,有益无害。”
李钦载呆了一下,扭头深深地看了吴通一眼。
治上火居然治出了人生境界,而且格局高远,哲理深邃,隐含圣贤之说,这位吴管家绝对是个被埋没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