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就是明宝锦无知天真,被甩到榻上的时候,还爬起来自己乖乖除衣给她们看,嬷嬷们这才手轻放过了,漏下蓝盼晓藏在她头发里的几个钱来。
明宝清想到这些,又是一口气堵在胸口,道:“金银暂时都是用不掉的,用了还会招祸,母亲先收好。”
“倒是金丝还能去布帛行、成衣铺等碰碰运气,还是元娘你想得周到。”蓝盼晓看着桌上这点子历尽千辛万苦带出来的钱财,心里总算安稳了些。
说罢,她看向朱姨。
朱姨埋头吃着,碗里的粥似乎成了无上美味,吃得她一刻也不抬头。
蓝盼晓颠簸一路,早起又忙,买米时藏着掖着,同一波又一波好奇的邻人打交道也是耗费心力,此时根本懒得同朱姨费口舌,倒是明宝清睨了她一眼,道:“朱姨素来是个有法子的,怎么?没藏下一个子儿来?”
明宝珊心虚,不由得觑了朱姨一眼,被她在桌下碾了脚,不敢出声,只是红了脸。
“我们俩娘是贱民贱骨头,哪里会遭那些嬷嬷怜惜,脸皮都叫她们剐了一层,哪里还能藏住钱?”
朱姨将一碗粥喝空了,还要再去盛,见众人都盯着她,悻悻然缩回手。
“你自己认了贱,别连带二娘(明宝珊)。”明宝清冷声道:“她可姓明。”
朱姨盘着腿挪了挪腚,心道,‘说得傲气,如今明还是什么好姓吗?’
明宝清皱眉看去,就见明宝珊挤出一丝笑来,伸手也在那小钱堆上搁下两个铜板。
朱姨横了一眼,到底还想着借明宝清外祖家的势好过日子,就也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道:“只这些了,嬷嬷铁钳一般的手,真藏不下什么。”
除了她吞进腹中那一小把金珠银豆。
明宝盈涨红了脸,她忙着照顾痴疯的林姨,一个铜子都没藏下。
明宝清知道明宝盈的难处,没有催逼她,只是瞧着桌上这小小钱堆,再瞧瞧这么些个人,不用算也知道捱不了几天。
明宝清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巡了一圈,只有明宝锦还带着一个红绳护身符,被嬷嬷、不良人轮番捏了几回,确认里头只有一张符纸而已。
其余人各个头戴木簪,绑布条做发缎,双腕空空,颈上秃秃,能蔽体的这一身不过是下人旧衣而已。
这些旧衣其实是干净的,布料也远比寻常百姓穿得要好,明宝清自己心里过不去,总觉浑身不适,只是眼下没法子开口说自己要沐浴。
“青槐乡上西头的天香庄是我外祖家的庄子,我想着可以去探探口风。”
听到她这么说,连蓝盼晓都为之一振,更别提朱姨了。
“是了是了,您就是我们的活菩萨,快去求求岑司业吧,您是天仙下凡,哪里能捱受这样的苦楚?!”朱姨一叠声地道。
“远不远?”蓝盼晓看着明宝清,有些担忧地问。
她生得太好,荆钗布裙难掩的好颜色。
比明宝珊的娇媚更清雅,比明宝盈的恬静更动人,比明宝锦的稚嫩更成熟。
明宝清也看着这个年轻的继母,道:“倒是不远的,我早些去,早些回。”
她们暂居的这个小院在万年县县域内,所以治安还不错,别处城郊野地根本不能与之相较。
但蓝盼晓还是有些担心,朱姨忙道:“我陪着大娘子去一趟就是了。”
朱姨又瞧了明宝锦一眼,见她额角还有前些日子在混乱中不留神弄伤的淤青块,就道:“四娘也去吧。”
明宝清觉察了她企图用明宝锦多博怜悯的意图,道:“既这样,倒不如朱姨先走一趟,让庄子上的人给我舅舅递个消息,好过咱们跑一趟,却只见了几个下人。”
朱姨目光长远,决定忍下这桩跑腿的差事,以求往后的好处。
明宝清看着她离去的的背影,似乎是看到了一点希望。
但很快,明宝清就收回了目光,转而从堂屋望进厨房灶台前敞开的窗子里。
相比起近处那些未开耕的田,远处的田似乎更油润一些,颜色也更深,老牛慢慢在田间踱步,身后拖着的铁犁就将土块翻得稀松而绵软,一来一回,春发的杂草全部断了根须,化作滋养作物的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