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观站在篱笆墙外,明宝锦就见一大一小两把漂亮的暗银色剪子顺着他沉下的手臂出现在她眼前?,尖端向下交叠着。
“用刀材打的剪子,可以剪鸡骨,剪菜根,但用的时候要小心。”严观伸手拿下她发顶的帕子,看她凝着汗珠的红红小鼻头?,跟年画上的娃娃一样可爱。
他那两把剪子的尖端包好了,才把剪子交到她手里?,“给苗姨看过?先?,用的不锋利了就拿给我,我拿去磨过?。”
明宝
锦点点头?,连忙说:“大姐姐在陶家?染坊后边,不是有一条从酿白河里?歪出来的小溪吗?大姐姐就在那里?,那是陶家?浣布的地方。”
严观从马褡子上取出一个油纸包,摊开递给明宝锦。
明宝锦就见是很多黄绿色的糖块,她拈了一块不大不小吃进嘴里?去,抿了抿,鼓起腮帮子笑道:“薄荷哦!好凉啊。”
严观也笑了起来,指了指她怀里?的剪子,道:“进屋去,不要跑。”
明宝锦小心翼翼又高高兴兴走进屋去,喊道:“阿婆,严阿兄给咱们做了两把好漂亮的剪子哦。”
夏天靠近流水的地方还算有些凉气,严观一路晒过?去,瞧见那人和马还知道躲在晾晒的布匹下头?,不算是太笨,但布在风里?翻飞着,影子也晃来晃去,她一下在光里?,一下在影里?,闪闪烁烁的。
马蹄声淹没在水声中?,严观看见她正坐在一块大石上,浅碧的裙摆垂下来,在风里?像浪花一样。
“天这么热也还要出来?”严观抛下缰绳,朝明宝清走了过?来。
闻声,明宝清转过?半身望了过?来,她口中?还咬着一只纤细的竹骨毛笔,一抹翠绿横在水红的唇瓣间,睁大的一双眼又弯弯笑了起来。
这样一笑,有如凉风拂面,却让严观的心火越烧越烫。
他是一步步走向她的,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迫不及待。
明宝清取下口中?的笔,没地方好放,就搁到他手里?,道:“风这么大,又有活水,纳凉都够了。你热吧?快坐下歇歇。”
她说着,收起搁在腿上的那本札记,将?身子往边上挪了挪,正要去拿腿边的小砚台,就见严观伸手,把砚台端在了手里?,然后在她身侧坐下。
陶家?的染坊之所以能开得住,这位置也很重要,院里?有井,屋后有溪,并不是所有的布料都需要这样一个费劲捣洗的过?程,但在晾晒之前的最后一步必定是漂洗去染。
而有些布料因为要去浆,或者想?更牢固的保留颜色,需在水中?泡很久,甚至在锅中?煮。
“你去过龙首乡上的官染坊了?”
严观问这句话的同时,手指一点点抿过那根竹骨,摸到两处微小的齿痕,他的动作顿了顿,指腹反反复复在她的齿痕上摩挲着。
男女生来不同,被欲望操控的程度也不同。
严观一向觉得自己自制力?尚可,即便有时真得耐不住了,自渎或是练武也可以排遣,但明宝清与他亲近过?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可笑。
欲望几乎随时随地会冒出来,像一钵子越熬越浓的糖水。
“嗯。”明宝清一无所觉地点点头?,道:“龙首乡上的那个染坊虽然比陶家?染坊大了很多,但我瞧着很相似,那个染坊后边直接就是河,架着好几十口大锅子,砌了百来个大池子,晾布的场子也好大,在里?头?都会?走丢。”
她说着朝严观伸手,见他愣着,笑道:“笔呀。不舍得给我?”
严观把笔给她,她屈膝把下巴搁上去,又把手札放在自己向上勾起的鞋面上,有点费劲地蜷着身子在那画。
这石头?不太大,又被严观坐掉了一大半,她只能这样。
“坐下。”明宝清觉察到严观要起身,就道。
“你这样不舒服。”严观说着,就见她扬起手勾了勾。
他又实?实?在在坐了下去,把砚台递到她手边供她蘸墨。
明宝清动了动身子,往他身上靠,背部后仰了,身前?就有位置可以放手札了。
“阿婆这几日给我说了好些祖父的事。”明宝清的笔尖舔过?严观手里?的浓墨,“祖父若是动用笔墨,必定使两个婢女跪举着水盂和砚台,便是他写累了打盹也不许放下。”
“也有用人做烛台的,做上马石的,做肉屏风的。”严观没说出更多更恶心更可怖的‘用人之处’,只是垂眸看她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