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旭以为自己彻底认栽,无论乔洲如何撒泼耍赖他好像都能纵容和迁就,用向内压缩的方式,预留出容纳乔洲脾气的足够空间。
但后来江旭发现,他只是在面对乔洲时底线很低很低、能做很多很多让步,但不代表他没有底线,不代表他没有无可让步的东西。
江旭像一团软绵柔和的气体,被挤压到一定程度,终于具备了爆炸的威力——
这天,江旭收了一名新学员,少见是位成年男性,叫高冬。
“男的呀,从学校毕业之后就很难再接受别人的指导咯!”代果是俱乐部女教练,三级运动员,她和江旭调侃,“还得是江教,谦虚得不像个男的啊!”
江旭哭笑不得:“有这么夸人的吗!”
教学期间,高冬确实表露出“不服指导”的态度,他总会对江旭的技术要领讲解或者训练安排提出个人见解。
某次,高冬又在吹嘘他看过多少比赛、从中总结出多少经验,打乱了江旭的教学节奏,代果在一旁眼珠子一转,撺掇:“江教,要不你们今天改畅打环节吧,你俩对练,这不就在实战中磨练技术了吗!”
江旭还没说话,高冬自信满满一口答应,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最后被江旭打得落花流水,喘得比八十老头上楼还不如。
高冬从这场单打起,开始对江旭心悦诚服,一改昔日趾高气昂面孔,和江旭称兄道弟。
代果背地里笑得前俯后仰。
江旭无语:“这年头没点儿才艺还不能让人服气了呗?”
又是一晚的课时结束,高冬出手阔绰续了二十节,人菜瘾大,江旭刚收了课时费,不好拒绝他的对练要求,就错过乔洲的电话。
乔洲反正也是要去江旭家,干脆就到球馆找人,刚好碰见高冬被江旭虐菜的场景。
高冬一边灌水一边牛喘:“旭哥,我每周要加一节课!加两节!你就说我练多久能练成你这样吧!”
江旭习惯性转转手腕,忍笑:“悠着点儿吧,别伤了。”
直到回家前江旭心情都还算不错,钱也赚了气也出了,哪怕被乔洲追问是不是因为陪高冬练球才不接电话,他都感觉乔洲是在撒娇。
江旭解释时极尽耐心,脾气好得没边,把“高冬变脸”的故事娓娓道来。
可江旭错就错在失口对乔洲说了一句:“他现在简直跟你高一那会儿一样,天天追着我打球……”
江旭脸上本有怀念笑意,没想到乔洲脸色一冷,江旭笑容也下意识僵住:“嗯?怎么了?”
乔洲问:“我高一那会儿?对你来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和我那会儿一样,是吗?”
江旭脑瓜子疯转,试图理解乔洲的心理,他猜乔洲是不是又觉得他独一无二的地位被撼动了,就如同“我洲”那个称呼。
江旭赶紧让最爱“占据高地”的乔洲坐在他身上,一遍遍说:“不是不是,没人能跟你一样,我不是那个意思。”
乔洲哼声,低头在江旭脖颈间细细密密啃咬,江旭都怀疑乔洲是真想把他给吃进肚子里。
江旭本以为这事儿会以他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结局告终,却事与愿违——
那段时间乔洲大四在外地实习,乔洲虽然学习能力强,但生活能力欠缺,江旭和他半同居状态,对乔洲再了解不过。江旭一听说乔洲要在外地租房独居,就知道乔洲肯定照顾不好自己。
于是江旭坐一小时高铁,专程过去帮乔洲找出租屋,租好后又帮乔洲打理卫生。
只要江旭有空都会去看乔洲,但毕竟大多时候分居两地,两人只能通过视频聊琐事。
这天,乔洲问江旭晚上有什么安排,江旭如实说:“晚上和学员一起吃个饭,据说和女友分手了,苦闷得很。”
乔洲立马不悦:“是不是那个高冬?他分手关你什么事?”
江旭解释:“人家在我这儿买了万儿八千的课,我得经营好和学员之间的关系。”
这件事不知戳到乔洲哪根神经,他反应激动:“江旭,我发现你这人是不是就吃这套?一开始不服你的人后来服你了,一旦对你示好你就眼巴巴凑上去?对我这样,对其他人也能这样,一点儿不挑,是吗?”
江旭听了个稀里糊涂,好半天才闹明白乔洲在介意什么,顿时哑然。
乔洲威胁:“江旭,你再这样跟高冬没边没界的,我就跟你分手。”
江旭揉揉眉心:“洲洲,这是我的工作,高冬也不喜欢男人。”
乔洲轻嘲:“谁知道。”
江旭那天还是赴约,乔洲也说到做到,又一次因为鸡毛蒜皮的事跟江旭提了分手。
江旭几乎麻木,破例喝了点酒。
乔洲嘴上说分手,但十点多还是给江旭拨电话,可接通后发现江旭还在和高冬喝酒,乔洲瞬间炸了,不仅再次表达对江旭工作的不满,而且又强调了一遍他要分手。
江旭疲惫不堪:“如果你真想的话。”
乔洲沉默片刻:“好啊,终于忍不住了是吧,你早就想了。”
江旭对乔洲这种指责哑口无言,无从抱怨也无从辩解,只感到深深无力。
乔洲挂电话后两个礼拜杳无音讯,江旭没有找他。
但江旭只是累极了,想给自己一点恢复元气的时间,他本打算找个休息日去找乔洲当面哄人,可在那之前,乔洲先联系了江旭。
乔洲没有服软,大概是气不过江旭这一次略带决绝的、长时间的冷淡,就变本加厉威胁。
他给江旭拍了一张出租屋的照片,照片里的女生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