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口中是一个肮脏的名字:同志公园,或者也叫私人公园。
这片土地已沦为地上爬虫群居处。
今天一张新面孔出现,可他是来找人的,拿着一张工号牌上照片反复询问。白飞终于知道,为什么正常人提到这个地方表情会如此厌恶——树林下长椅上,年老色衰的老头勾着年轻男妓亲嘴,光天化日之下相互抚摸。去公厕上厕所,肮脏地方屎尿横生,蚊蝇遍地,却有很多男人在隔间里玩得很尽兴,这附近只要眼神、轻微肢体接触就可以勾搭,几个年老色衰又饥渴的老头盯着他看。
少年好不容易找了一间单间,发现胶合板墙上被人打了洞,高度与站姿相仿。他不知道男同性恋公厕的鸟洞是来偷窥和吮吸,有一个老人透过鸟洞贪婪观看他小便,口水从嘴角留下,这简直让人毛骨悚然!老头把自己腹部贴在鸟洞上,黑棕白色草丛中,可怜的小。
恶魔统治场所,神明唾弃堕落伊甸园,里面有穷人、胖子、老头、丑陋者、垟萎、花柳症、男妓、小偷甚至无家可归精神失常的人。这里性是如此廉价易得,20-40元就可以果腹,白飞感觉包裹在一种白日噩梦里,他从厕所出来看见达成交易的一对(没有单间)就在洗手池玩起来,苍蝇在胖子两腿间攀爬,又钻进地上一个空套子里,嗡嗡舔噬。
少年心想:回去吧!他不在这,他一定不在这!却始终不肯放弃丝毫希望。
“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多么愚蠢可笑,在同志公园中寻找爱情,就像羔羊在屠夫肉铺中寻找怜悯。
有几个人出于好奇围过去看,给白飞的回复竟然是“50块钱够吗?”少年瞬间听懂了,周围爆发出哄堂大笑。
陈俊佑在树林里刚和一个男人出来,清点收益,旁边有人推了他一下,眼神有些异样,努努嘴示意过去“好像是来找你的。”
于是莫名奇妙地,他站在少年面前。
白飞原本十分沮丧,又惊喜地扬起头,望着懒散熟悉男人“俊佑!”眼神欢欣喜悦,急不可待当众用力拥抱他“总算找到你了!”
“其实你来这也好,比奶茶店打工轻松,要不要我介绍些人给你认识。”
少年靠在熟悉胸膛上,听见自己被剧痛和失望淹没心跳,战栗和由衷悲伤。
许久,他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
爱情?
爱他?
多么残酷
又很好笑的笑话。
当天夜里为庆祝新人入行,蜘蛛召集同类肉食昆虫从四面八方群聚。在老北京路一处民宅里,盛大派对四处是香烟、烧烤签、残留酒水的啤酒瓶滚在地上、撕开包装的瓜子、花生壳和扑克牌掉落一地。白飞拿起一瓶白酒,庆祝爱情破灭的胜利时刻!一个人拎着酒瓶在卫生间墙角呕吐,回过头看呕吐物覆盖地板——少年强大团块支撑起漏洞百出皮囊,变成充气玩偶,不论怎么都不愿倒下,宁愿牙关咬碎都不出声音,内心有一个恶毒的玩具,它歪着头扭曲微笑。倒下去的时候还在朝我笑,一边流泪,一边流露出胜利者微笑。
酒的味道。
就像爱!就像番茄汁、像血,是大脑里流窜电流!
发作起来后,爱情在血液里瑟瑟发抖,要永远消失好了,从骨头滚过的时候就会打寒战。
俊佑。
你能感觉到这种心情的十万分之一吗?
夜晚中肉食昆虫们开始了游戏,到处是虫和虫。白飞喝了太多酒在浴室吐到失去意识,好几个男人进了又出,就像公共厕所谁都能上。陈俊佑意识到不好,看到人快坚持不住了,连忙打开热水洗干净他身上沾满的呕吐物、血、黏液。
白飞陷入光芒的梦幻,鼻翼里充斥着诊所消毒水味道。
小学时,他重伤到医院抢救。父亲发泄着母亲拿走家里积蓄的怨恨,小孩被一个热水瓶绊倒,男人拔开瓶塞把热水和玻璃渣浇到他身上踢打,一个玻璃残片从肋骨下面斜插入,差点割到肺。
他做了一个梦!太阳正在缓缓落下,盘旋飞鸟像一个个黑白电视机屏幕噪点。一地水银闪闪玻璃渣碎片,鲜血就着热水慢慢洇开。命运变成一个遗弃玩具熊,造人工厂里出品玩具,流水生产线跌落残次品,小熊颤颤巍巍从垃圾堆中逃离,回头看着巨大的粉碎搅拌机。
小丑玩具盒的陈俊佑站在他身后,发出刺耳尖笑
“我爱你,白飞。”
“白飞,我爱你。”
“我爱你,白飞。”
小丑玩具盒只会说这两句话,玩具熊走过去捂住小丑开裂嘴角,结果在他怀中化成千万只丑陋飞蛾。
门打开那一天,白飞睁开眼睛看到了自由。
一个黑色小点,可憎爬虫,一点一点啃噬腐烂,活着的人感受到渐渐死去的心痛。心变成一个果实,虫结了一个丝穴硬茧,从孔中窥伺沉睡魔鬼,以为它死了!它却连着我的心脏发出胎儿的脉动,死一般活着。白飞流着泪看着心脏,茧变得腐朽、枯萎、空洞瑟瑟,捧着它,问消失的东西到哪里去了?
虫在茧中化成一滩男人茎液,一只瘦小、肮脏的飞蛾从孔中的茎液里爬了出来。
羽化后的猥琐飞蛾,它不怀好意看着,张开双臂挡住少年眼睛!
拖拽着、挣扎,连同笨拙身体一起腾空,扑向生命中无尽的黑暗。
飞蛾向光飞去!
不行!
捂着自己流泪的眼睛!
它把我带到爱和希望的高度,发出吱呀吱呀惨叫,回过面目可憎的头问我,你能忍受不被人所爱的命运,还是不去爱别人,你可以做的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