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应该知足,她如今居于安处,享着从他那儿分来的优渥人生,并没有无所依凭地下坠。
她只是,不能往上够一够去碰他而已。
可已经离他很近了。
也应该知足。
小时候,跟爷爷奶奶在镇上住,周围有人种大片油菜花,一到春天,奶奶不让周凛白出门跑,说路上有疯子,净赶着春天在外头霍霍事儿,妇女小孩遇上了没好果子吃,那时候小,他问为什么疯子就在春天出来,他爷爷说了一句话。
“春天到了,好多花开了,花粉里有刺激性物质,人情绪起伏大,容易失控不正常。”
春天容易失控不正常,现在想想,可能有道理。
周凛白觉得,刚刚他好像就失控了。
他不该说那样的话,彼此间的沉默,好像无形间拉远了一段距离,容这些生硬流逝的每分每秒如巨石一样搁置其间。
打小聪明,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身边有朋友早恋,他一早见过,只要多想一想就会明白,这样的情况下,女孩子无关害羞的沉默代表着什么。
不喜欢,有时候也不一定要用拒人千里的方式表明。
一个人伸手,另一个人不接,那么纵然咫尺之距,也是千里之遥。
可他很不愿意想这些,甚至想逃避,强行翻篇似的,哗一声,直接把卷子放到两人中间。
“这题是这样解的,我把步骤写得很细,你看一下还有哪里不懂。”
这种尴尬留有余温,让隔日早上两人在餐桌上无意对视,都跟被烫到似的,下意识闪避开目光。
只听着孙若在桌上跟周延生说着,周凛白生日怎么过,之后不久下个月初,棠冬生日也在家里过,叫她不要回同福苑那边。
周延生醉酒时常感叹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虽是没血缘的外甥女,棠冬住过来,周延生也过了一把有女儿的瘾,棠冬替他泡茶,替他摘身上的小纸屑,细微小事,叫他更觉得小棉袄就是贴心。
要是在外头吃饭遇见老友,对方问棠冬是谁,他亲昵地揽着棠冬的肩说:“我外甥女,跟我亲女儿一样。”
周延生见棠冬面色为难,欲言又止,便笑着说:“就在这边过生日吧?好不好啊棠冬,姨夫到时候叫人给你定一个好几层的大蛋糕!”
“谢谢姨夫。”棠冬咬咬唇,“可是,我妈妈……”
孙若知道她担心什么,倒一杯牛奶,镇在她手边,同她说:“没事,你妈妈要是想起这桩事,我来说,就说你们这个学期有会考,学习紧张,小生日没什么好过的,不方便两头跑。”
棠冬“嗯”一声,与孙若对视,彼此其实都清楚,温家不一定能记着棠冬生日。
从小就是这样的,有人提,或记起来,就随便过过。
不记得,没过也就算了。
孙若跟周凛白说:“阿白生日在前头,也订一个大蛋糕回来吧,阿白喜欢什么样式的?”
周凛白对生日,对蛋糕,都不感兴趣,弄得越繁琐,他越觉得烦,脱口说:“不用了,蛋糕吃多了腻,订个小寸就行了。”
话落,看着对面的棠冬,想到刚刚是周延生先提议给棠冬买好几层的蛋糕,孙若立马就说也给他订一个大的。